聞衍人高腿長,儘管落了幾句話的功夫,行至廊廡的半道,就看見先走人的江映兒主仆。
沒驚動兩人,遠遠跟在後麵。
隻曉得主仆二人在說話,遠了聽不見說些什麼,多半是江映兒身邊的丫鬟在講,她默聽著。
丹曉咕噥抱怨了一路,從盧氏說到聞衍,講的最多的還是清韻汀裡盧氏提出要給聞衍做小房的卓荷。
“小姐這輩子養尊處優,就是宮內的公主郡主娘娘們,汝陽的世家小姐,有老爺在前頭擋著,誰敢在背地裡給您使絆子。”
“那個不知道嘴臉的卓荷,竟然當著麵就栽過來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都是常事。
江映兒輕聲,“背後有人撐腰,自然有底氣。”當初她有爹爹娘親,正如卓荷背後有盧氏。
“沒想到她如此心機!倒打一耙栽贓陷害,我們都沒委屈,她倒好還有臉哭。”
“奴婢真恨不得撓花她做戲的嘴臉,好好給夫人出口惡氣。”
江映兒看著她張牙舞爪,躍躍欲試的模樣,聲音倒小,反而好笑,“方才在院子裡怎麼不見你回嘴動手?”
丹曉唉聲撓頭,“奴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場麵也怕給夫人惹麻煩,奴婢自己倒沒什麼,隻是看不慣彆人陷害夫人,給您委屈受。”
聞言,江映兒心中一暖。
丹曉年紀尚小,打小就一直跟著她,江家落敗後,用不上下人,大多的府丁婢女全都發賣了出去。
丹曉自個贖了賣身契,跪在江映兒麵前不肯走,還把她做奴婢經年的積蓄拿出來給江家填空,無怨無悔跟著她吃苦,周轉到聞家受罪。
“不過指蓋大小的事情,不值得生氣,我沒什麼,你看你眼都氣紅了。”
“我讓你給人道歉,你生我的氣嗎?”
江映兒讓她道歉的事情,丹曉當時雖然不情不願,卻也沒有耿耿於懷了。
“夫人說的哪裡話,夫人不會害奴婢,道歉就道歉了,正如您所說的,奴婢身上一塊肉都沒有掉,夫人看...”
丹曉撩起好手好腳給江映兒看,把她給逗笑了。
玩鬨間,丹曉最先看到聞衍在不遠處,規矩站好,小聲喚夫人,眼旁風不斷往聞衍所在的地方瞟暗示她看。
江映兒扭頭望過去,見到他後,聞衍看到她嘴角那抹,宛若梔子花般俏麗耀眼的笑,瞬間消失了。
他是財狼虎豹嗎?還是生得嚇人?聞衍不滿蹙眉。
男人三兩步行至前,她倒退了一步,規矩欠身低頭喊,“夫君。”
短短兩個字沒話了,並不問侯他用沒用完膳過來,隻規規矩矩跟在後麵,中間不遠不近隔著三兩步,保持距離。
“......”
他已經屈尊跟過來,她不解釋旁的了?
不跟他說說闖母親院內是誤會,還有早間的事情,聞衍想著要是她開口,看在她為母親求得藥的份上,可以給她個台階下。
母親不計較了,他自然也不會與她一個女人計較。
然後再順水推舟大發慈悲說早上的事情,是他沒細問,的確是誤會她了,抬抬手就過去了。
誰知,刻意慢著步子走了好半截,她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許是沒有斟酌好?一路到了容雲閣也不曾見她開口。
“......”
房內裡間,聞衍細注意到他的物件已經整理好了,井井有條擺放著,一絲錯都挑不到。
容雲閣與他從前居住的院子布局有差,物件什的歸置都仿著從前的模樣,細微末節處能看出來,有改動的地方多是順著他的生活習性放著。
比如他之前在販市重金淘賣到手的大座黃楊木鏤空青玉鹿,聞衍私下找人看過,需得放在乾坤的坎六的對窗位,如此補足他的八字,順滿財。
容雲閣的窗桕開的不同,按照這樣來算,就不能放在之前的位置,要走坎六對窗,需得擺在和從前屋子位置相反的對麵了,應當是隨行小廝整放的,鏤空青玉鹿的位置正挪放對麵。
看樣子的確是從前在他房中伺候的小廝收拾的。
這位白得的妻子江氏,果如她所說沒有碰過他的任何東西,無論是否私人。
桌上放了些小包,似乎是她早間出門買回來的東西,並未整理,就放在那,包裹得很嚴實,看不出來是什麼。
姍姍來遲給母親請安,有心情收拾自己,上妝換衣,反而沒心情收拾桌上帶回來的東西?
刻意交代房內丫鬟不要動,擺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故意讓人放給他看的吧?
未免花招太多了。
揣想到她的用心,聞衍的臉比進門時要冷漠幾分。
冬春冬紅見兩人一起回來,進門問江映兒是否傳膳?
江映兒先喊問,“夫君...”
聞衍立時起身,冷冷道,“你自個吃吧。”抬腳離開。
徒留下丫鬟們打量著又受了冷遇的少夫人麵麵相覷。
江映兒麵上抿了抿唇,聞衍離開,她心裡說不出地鬆了。
“傳膳吧。”
對著聞衍用膳,拘束得很,他走了,正好樂得其成。
冬春冬紅等一乾仆婦下去端膳,江映兒連忙讓丹曉把調理身子的藥收到內間,用不起眼的瓷瓶妥帖換裝起來,不要讓人看見。
適才回來忙收拾趕去清韻汀,給盧氏的藥材倒是打整送了出去。
她的還沒有歸整,特地放在了桌上,囑咐冬春冬紅和仆婦們不要動,說這是雙親給她的私物不用她們收拾,等她回來自個打開。
冬春冬紅都是聞老太太的人,決計不能叫她們知道了。
適才出了清韻汀聞衍那麼快就跟過來,除卻他人高腿長走得快,江映兒一路上揣測他應當是有話要問,聞衍不開口,江映兒也不打算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