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謝清雪第一件事便是衝進浴室,反複清洗手腕處被蘇曲曲觸摸過的地方。
直至那個位置,變得開始泛紅。
她看向鏡中的自己,目光裡隻有冰冷。
謝清雪不由抬起手,觸向自己的眼睛。
這裡麵,曾經也懷揣著期冀和希望的吧?
可惜……謝清雪勾了下唇角,打斷自己的思緒。
沒什麼好可惜的,她好手好腳,智商正常,離了任何人,她一樣都能活,一樣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把現在的時間拿來為過去傷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浪費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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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之後,蘇曲曲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謝清雪和往常一樣,照常工作,吃飯,睡覺。
值得慶幸的是,在《燭夢》遊戲中,因為有燭龍一族的私事要處理,喬雲夢假借閉關之名不見外人,實則悄然離開了神霄宗。
她近一個多月沒出現,謝清雪樂得自在。
平日裡就是在宗門各處采采藥,煉丹,授課,圍觀弟子比試,乾好美工測試員的活兒。
很快,又到了周日。
謝清雪依舊按時來到畫室,等到學生陸續來齊的時候,顧映文領著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過來:
“你說巧不巧,上周來了個成年人報名,這周又來了個未成年人報名,剛好這孩子是我的親戚家的,讓她跟著這些藝考生一起上課吧,學不學無所謂,就當幫忙帶孩子了。”
反正也推辭不掉,謝清雪並沒有什麼意見。
“謝老師好。”女孩看著她,脆生生地打招呼,“我叫蘇琛。”
“嗯。”謝清雪點頭,安排她坐在最前頭的位置。
直到正式上課,顧映文問道:“謝老師,上周你的那個朋友,今天是有事嗎?”
謝清雪這才發覺,寧晚追今天並沒有來。
好像自從上次自己拒絕她之後,兩人也就再沒見過麵。
“嗯。”謝清雪對此並不關心,“也許吧。”
說不定以後,她都再也不會來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謝清雪看到蘇琛在用電話手表,和誰打電話。
掛掉電話,小女孩歡快地朝她跑過來:“老師,我媽媽說,她再過兩個小時就來接我。”
“嗯。”謝清雪摸了摸她的頭,“學得累不累?”
蘇琛搖頭:“不累,媽媽說我乖乖上課,可以給我好多的零花錢呢。”
謝清雪微微一笑。
然後,等兩個小時後,蘇琛的媽媽來接她時,謝清雪便笑不出來了。
女人進來時是熟悉的高跟鞋聲,一條深v領碎花連衣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她進來後,便在最後排的位置坐下。
“媽媽——”在畫紙上胡亂塗畫的蘇琛放下筆,朝她奔過去。
“噓——”女人將食指比到唇邊,示意她小聲些,不要吵到了彆人。
她帶著孩子出去了。
過了會兒,蘇琛又折返回來,拉住謝清雪的衣袖小聲道:“老師,我媽媽有話想和你說。”
謝清雪捏緊手中的畫筆,沒有猶豫太久,她還是出去了。
蘇曲曲就站在外麵的巷子口的樹下,她已經過了三十歲,麵上卻依舊是膠原蛋白,看上去就像多年前一樣。
就連勾起唇角時的笑容也分毫未變:“清雪,我就知道你會出來。”
謝清雪也知道,她就是算準了自己會在這件事上心軟。
她依舊冷著臉:“有什麼事,你快說吧,學生們還等著我。”
蘇曲曲卻顧左右而言他:“當年你學畫畫的時候,我就是忙完後,坐在最後一排等你。那時候你最認真,總是畫到最後一個才走,等畫完了,天都黑了,我們兩個就是小吃街買麻辣燙吃……”
“是啊。”謝清雪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還要感謝是你給我出的學費,要不然我一個窮學生,怎麼學得起藝術。不過那些學費錢,我記得我去年已經還清了,你現在是又想算利息了?說吧,利率是多……”
“清雪——”蘇曲曲打斷她的話,“我已經和他離婚了。”
“孩子判給我。”蘇曲曲道,“我已經決定在這裡定居,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從前的夢想。”
謝清雪腦海中一片恍惚。
夢想。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與人提起過這個詞了。
腦海之中,隱約浮現一間水泥牆的出租房,她和蘇曲曲兩個人窩在那張小小的床上。
她對著她,什麼都可以說,包括夢想這種荒唐的東西——
“我的夢想,就是考進最好的美術學院,以後我們兩個人開一家小小的畫室,我當老板,你呢,就當老板娘,白天教學生畫畫,晚上我們就一起到處溜達……”
“夢想?”謝清雪回過神,喃喃自語。
“是啊。”蘇曲曲接過她的話頭,“清雪,你明明有一份正式的工資,卻每周還是會到這家畫室來工作,難道不是一直在為我們的夢想做準備嗎?”
“不是。”謝清雪道,“那的確是我的夢想,但已經與你無關。”
大約是沒想到她能回答得這般果決,蘇曲曲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走吧。”謝清雪道,“以後不要再帶著孩子到這家畫室來,不然我會直接辭職的。”
當然,如果在報警沒有用的前提下。
蘇曲曲知道,她從來都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她歎了口氣,在牽著一臉迷茫的蘇琛離開前,隻留下了一句:“清雪,你有多久沒回過應城了?”
在聽見應城這兩個字的刹那,謝清雪眸光動了動。
她站在原地,直至母女二人消失不見,才終於想起,自己還有課要上,不能讓學生們等急了。
於是謝清雪快步折返回去,她太急著逃避回憶,以致於慌不擇款,哐當一聲響——
關上的透明玻璃門碎了。
整個畫室頓時亂作一團,腦瓜子嗡嗡作響,謝清雪聽見學子們七嘴八舌道——
“謝老師,謝老師你沒事吧?”
“謝老師怎麼辦,你額頭好像流血了。”
“謝老師,要不要打120?”
謝清雪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還是在一群孩子麵前。
紙巾貼上額頭,很快又被鮮血浸濕,血色覆蓋在謝清雪的眼前,模糊不清之中,似乎有一雙修長的手按住她的額頭:“閉上眼睛,我送你去醫院。”
謝清雪憑借聲音,聽出來人是寧晚追。
“不,不用去醫院。”她道,“街上這麼多醫館,隨便找家店看看就行了,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