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笑嘻嘻的,一個問:“夠著嗎?夠著了沒有?”
另一個答:“沒有,還差一點點呢,你一定要抓緊我的腳,不然要是摔下去的話,哎喲——”
蘇曲曲話沒說完,從二樓掉下去了。
年少的謝清雪腦海中一瞬空白,她手腳發涼,忘了自己是怎麼下樓的。
直到來到了玉蘭樹下,看見那道比玉蘭花還要白的影子動了動,才恍惚回過神來。
蘇曲曲齜牙咧嘴地站起來,金雞獨立狀朝她跳過來:“彆哭了,有樹枝擋著,我摔得一點都不痛,真的。”
說著,她朝謝清雪伸出手:“給你。”
在她手中,是沾上了泥汙的玉蘭花。
吱呀一聲,門開了,謝清雪所有的思緒,回到眼前。
在進屋之前,她下意識往陽台下望了一眼——還是很高啊,就算是一隻貓,摔下去應該也會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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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謝清雪的意料,她的房間裡還是布置得很乾淨。
洗得發白的床單,乾乾淨淨的書桌,上麵還擺放著她離家出走那一天,沒來得及收拾的筆袋和試卷。
角落裡,是她的畫架,各種油畫的顏料和畫筆整齊擺放著。
“這間屋子,自從你考上大學後,就一直沒人住過。”謝秀芳道,“每天打掃走廊時,我也會將她收拾一下。”
“嗯。”謝清雪點頭。
她將包放在靠窗的書桌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是窗外的清風,與屋子裡木製家具以及顏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這氣息伴隨了謝清雪十幾年,直到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回來了。
“你大早上坐車,肯定辛苦了吧。”謝秀芳道,“先睡會兒午覺再說。”
在她看來,謝清雪無論多大,還是那個每天必須午睡的高中生。
謝清雪沒有拒絕。
在謝秀芳轉身離開,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謝清雪忽然出聲,將她叫住了:“小姨媽。”
“怎麼了……”
“謝謝你。”謝清雪一字一句道。
謝秀芳的鼻頭,肉眼可見的泛紅:“你這孩子……唉,跟我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
她走出去了,蘇曲曲也識趣地牽起蘇琛的手:“你好生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們再一起逛逛。”
“嗯。”這是自從兩人分手後,謝清雪頭一回對她這樣和善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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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謝清雪午覺睡醒後,卻已經不見了蘇曲曲母女倆的身影。
“說是突然有什麼事,急著要回去。”謝秀芳道,“走得著急,就沒有吵醒你,你應該有她的聯係方式吧,可以問一問她。”
“好。”謝清雪心不在焉地點頭,揉搓著案板上晚飯蒸饅頭的麵團。
雖說不會做飯,但這點忙,她還是幫得上的。
短短的一個下午,她和謝秀芳之間,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謝清雪低頭乾活,謝秀芳便與她拉起家常:
“人呐,真是不能以貌取人。以前,我總覺得蘇曲曲這孩子,看著漂亮,就是太機靈了,等將來出社會,難免會惹出什麼是非來。可你看她現在,早早的結婚生了孩子,不還是挺有個當媽的樣子?”
“而且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孩子,離開了福利院後就難有幾個回來看望的,她卻幾乎是每年都要來一趟,前幾年你小姨夫……剛死的時候,福利院要改成養老院,資金不夠,也是她出手借給我的二十萬,連欠條也不讓我打,說就當是我養她的辛苦費……”
謝清雪動作一頓。
她從來不知道這一遭。
等吃完晚飯,謝清雪陪著小姨媽在養老院轉了圈,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她拿出手機,將蘇曲曲的號碼從黑名單裡放了出來。
窗外的玉蘭樹,隱約飄來沉鬱鬱的綠葉氣息。
謝清雪盯著手機屏幕,許久過後,她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你幫助小姨媽的事情,我已經聽她說了,無論如何,謝謝你。”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後,就在謝清雪快要放下手機睡覺時,蘇曲曲回消息了:“清雪,你和我之間用不著這麼客氣。”
謝清雪沒有回她,她閉上眼睛,慢慢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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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謝清雪被樓下唧唧喳喳的動靜吵醒,她側耳一聽,像是來了好多人,許多道年輕的聲音——
“爺爺您慢點走,當心腳下。”
“奶奶您喜歡這盆花,還是要這個仙人掌?”
透過樹影,謝清雪隻看見樓下人頭攢動。
不清楚這是在做什麼,她胡亂梳頭洗臉過後,從二樓下去了。
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應當是大學生,他們在樹蔭下搭起小攤,攤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綠蘿,多肉,仙人掌……
謝秀芳也站在樹下,為擺攤的學生和排隊領綠植的老年人拍照。
她臉上鮮少有笑得這樣開心的時候,見到謝清雪來了,給她介紹道:“這是市裡來的大學生,到咱們養老院做慈善活動義工的,盆栽也都是他們免費帶過來的,你要不要也去領一盆?”
聽見二人的對話,學生們便已熱情地對著她招手:“姐姐來嘛,選一盆你喜歡的。”
謝清雪盛情難卻,她走過去,想到自己平日並不住在這兒,便挑了一盆好養活的仙人掌。
寫下名字登記過後,一名女生雙手捧著仙人球的盆栽遞過來:“要小心上麵的刺哦——”
“嗯。”謝清雪小心地伸出手。
這時,旁邊一隻纖白修長的手伸出來,替她端過仙人球盆栽:“姐姐住在哪個房間,我給你送過去。”
謝清雪動作一頓。
她沒有料到,寧晚追會出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