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朝張了張口,喉嚨劇痛,仿佛被人切開,她根本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都是母親不好,要是我不離開,他們就不敢這麼欺負你……朝朝放心,母親發誓,你今日所受的傷害,他日我定要他們百倍償還!”寧王妃最後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
鹿朝長睫微微一顫,小說裡,寧王妃的下場是很慘的。
她因為顧全大局,不想引起京城和禹州之間的戰火,隻能咽下苦水,認了這門婚事。
後麵她眼睜睜看著女兒斷了雙腿,容貌被毀,隻能躲在房間裡不見天日,痛苦不堪,而雲瑤和帝夙卻越走越近,她如何能忍?
雲瑤的母親搶了她的夫君,而現在,雲瑤又搶了她女兒的夫君。
如何能不恨?
她被仇恨蒙蔽了心,偷偷勾結了一個魔族要殺死帝夙和雲瑤,結局自然失敗,怒火攻心的寧王強行灌了她一碗毒藥,對外說她畏罪自殺。
她死之後,禹州王大怒,起兵造反,寧王在雲瑤等一乾主角的幫助下,刺殺禹州王成功,隨後一舉滅了在魏國邊疆虎視眈眈多年的禹州大軍,禹州王一家,誅滅九族。
原主就在外祖父一家被滅門的當日,死於恢複記憶的帝夙劍下。
一家子炮灰得整整齊齊。
鹿朝輕輕閉上眼睛,借了原主身體重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的家人落得如此下場。
“入了夜的城外,不知有多少妖魔,你隻是個凡人,怎麼能孤身跑出去?”寧王妃小心翼翼摸著她的臉,“這一次若不是江小山救了你,母親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鹿朝閉上的眼睛又睜開。
江小山……不,帝夙救了她?
原主當時早被嚇暈過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得救,而小說裡也壓根兒沒寫。
寧王妃看著她渾身是血的樣子,心緒複雜,但還是說:“這是救命的恩情,無論如何,要好好謝謝人家。”
鹿朝的心情也十分複雜,帝夙這個人,不管在小說中,還是她困在九巫山時聽得種種傳言中,都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其實小說結尾,鹿朝也不覺得他真的被感化,他似乎隻是厭倦了殺戮。
諷刺的是,這魔頭放下屠刀之後,眾生得救了,於是他被高高奉起,和九天神女一起成了六界的守護神。
這個結局,一度讓鹿朝十分不爽。
隻是她現在泥菩薩過河,爽不爽的也不重要了,苟住小命才最要緊。
“母親知道你現在不喜歡他,但是……”寧王妃輕聲說,“必定是前世有緣,你和他今生才能結為夫妻。”
鹿朝:什麼樣的孽緣啊?
“好了,你傷的這麼重,就不說這些了,好好休養,母親隻願我的朝朝平安順意,富貴綿長。”
平安順意,富貴綿長。
隻要和魔尊離婚,從此再無瓜葛,這個願望倒也不難實現。
而離婚,目前看來也不難。
帝夙作為男主,身心乾淨,和原主成親半個月,一直住在巡夜營中,從沒回過王府,所以他們不僅沒有圓房,連同房都不曾有。
整個京城都在看她的笑話,不僅嫁了個窮小子,這窮小子還看不上她,連家都不回,碰都不願意碰她。
這正好有利於鹿朝,隻要一紙和離書,送他些銀子,打發他走,從此兩人再無瓜葛。
哪怕三年之後帝夙恢複記憶,恐怕都不記得她是誰。
鹿朝盤算好,隻等身體恢複得利索一些,就能寫和離書了。
現在她動憚不得,妖物造成的重傷在凡人身上極難愈合,原主早已香消玉殞,全靠她一縷殘魂勉強掙紮續命。
還好,雲瑤沒回安陽,帝夙也不會出現。
她還有時間。
鹿朝渾渾噩噩睡過去,她一直發燒,幾乎沒有醒來過。
不知道過了幾天,她終於醒過來,頭腦已經不再昏沉,身上也很輕鬆,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她試著抬起手,一隻細嫩的小手,手臂像一截初生的嫩藕,雪白晶瑩。
一百年了,終於又重獲新生。
鹿朝想爬起來看看新生的身體是個什麼樣子,誰知剛翻了個身,忽然腦袋撞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隔著薄薄的寢衣,那皮膚上的溫度透著微微的涼意,令人心底也跟著一寒。
鹿朝:“……”
她身邊還躺著個男人。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腳底竄上天靈蓋。
鹿朝僵硬地抬起頭。
然後,她對上一雙剛剛睜開的,妖異疏冷的淺灰色眼睛,因為被吵醒,那眼眸深處完全無法隱藏的戾氣仿佛帶著地獄深處的濃濃血腥,撲麵而來。
鹿朝渾身一個激靈,心態差點兒崩了。
但她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心裡馬上安慰自己——
沒事的,就算躺在一張床上也不代表什麼,帝夙整本書對她都厭惡至極,多看她一眼都嫌棄,一定是不小心躺錯了地方,或者喝醉了被丫鬟扶上來,畢竟他們成過親,他睡這兒表麵上合情合理。
但這件事可千萬不能傳出去。
然而下一秒——
被吵醒的少年困倦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然後像是無奈,又像是習慣了,手臂一攬,把她圈到懷中,下巴貼著她柔軟的耳廓,繼續睡。
鹿朝:“????”
你怎麼回事啊魔尊!
兩個人之間,隻隔著一層輕薄的寢衣,看他如此自然,平靜,且熟門熟路的樣子,顯然今夜不是第一次。
鹿朝心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