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劍踏清風,萬裡瞬息至,不多時,延綿的黃山已在眼前。
“青鸞峰麼……”玄霄略一環視,便找到了他想要的目標,於是駕馭羲和向青鸞峰——雲天青和夙玉的葬身之所,天河的家飛去。
行至山腳,玄霄卻收起了羲和,隻是一步一步沿山路向上走去,一邊四處觀看著周圍的景色。
正是初夏時節,因為地勢高於四周,並不覺得炎熱,反而有一種林間特有的清涼和舒適。不知多少歲的參天古木枝葉相接根係相連,樹冠高的仿佛已脫離了樹乾,仿佛像飄在天空的綠雲,擋住了略有些刺目的陽光,隻在縫隙間投下點點碎金。樹下是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並不嬌豔動人,隻是有一種清新的感覺,看著那花草隨著清爽的山風舞動,隻覺得心中有一種淡淡的滿足。
向上看去,一瀑飛流似從九天飛下,無數水花飛迸,萬團水霧迷蒙,映著陽光,半空中架起了一道飛虹,林間飛鳥穿過那道飛虹,向遠方輕盈盈的飛去,直至變成一個美麗的小點,直至消失不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卻又那樣生機勃勃,仿佛所有的活力從現在起開始迸發,開始向外招搖那無限的活力。
真是符合那人的性格呢……玄霄不禁這樣想。
仿佛又回到了初見的時候。
那時的雲天青,與他一同剛剛入門的天青,就如這青鸞峰上的萬物一般,飛揚跳脫,瀟灑自由,有時卻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不是外表,而是心。
與他在一起,即使有時心情煩躁不堪,或出現修煉時的迷茫,隻要他的幾句調侃,看似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心裡的煩躁質感卻消隱無蹤,重歸寧靜。
一直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去修仙,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呆在瓊華這個清規戒律那麼嚴的地方,甚至不明白如果真的和瓊華信念不同,為什麼他不離去。
曾經在一次除妖任務結束後,他問過剛剛放跑一隻小妖的雲天青,然而天青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得將這個問題支吾過去,沒有給出答案。後來他又一次問因為和師傅據理力爭要放走誤闖入瓊華的一隻修成妖的白鶴而被師傅罰到思反穀的雲天青,那時的雲天青隻是看著他,沒有平時的調侃,沒有平時那痞痞的笑容,一雙眼隻是那般看著他,帶著平時幾乎見不到的寧靜和……溫柔。
那時的玄霄突然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個近乎倉皇的背影。
……幾乎是逃出思反穀的,玄霄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離開,隻是覺得如果再不離開就會發生什麼事讓他無法掌控。
等到雲天青離開的那一刻,竟是他自己說出了謎底。
“師兄,瑤宮寂寞,怎及紅塵逍遙,天青從不想修什麼仙道成什麼正果,惟願紅塵之中有一人可與天青相伴相知。隻是漫漫這紅塵竟無一人可讓天青真心為之停留,遇到師兄,天青真心想要留下,奈何這般慘烈境地卻非我能承受。夙玉師妹既與天青有相同心思,天青不如幫幫她,也好救了這幻暝生靈。”
“師兄,天青先前救了一個小夢貘,被同門發現早已被視為本門叛徒,既然如此倒不如叛個徹底,亦可離開這個清規森嚴之地。”
那時的玄霄本是去追夙玉和雲天青的,在雲天青說這番話的時候,夙玉早已禦劍離得遠了,即使立時製住雲天青也必定無功而返,更何況雲天青與他同時入門,資質相當,平時看似不務正業,不曾努力修行,實則實力與玄霄不同上下,若非玄霄手裡有羲和,能否敵過雲天青亦是未知之數。
然而那一日玄霄竟是與雲天青大戰一場,與其說是要製住雲天青追回夙玉,倒更像是一場發泄,隻是那是要發泄什麼竟是不得而知,隻知道聽了雲天青那些話心中升騰起的火焰燒得渾身痛不可當,唯有揮劍一戰方能平息這不知如何升騰起的火焰。
後來,雲天青終究是走了。
玄霄亦被冰封。
冰封的十九年中,玄霄隻是不停地重複作著在瓊華時與天青夙玉在一起的夢境,而清醒時時時想起雲天青離去的話語,以及……那時的心情。
隻是依舊不明白,自己的心。
知道天河帶來雲天青逝去的消息,那顆他以為永遠平靜不會再有波動的心竟是如被剮開一般痛。
驚覺自己原來……對他是這般心境麼?可笑他竟一直以為自己所愛是夙玉,可笑自己亦是如此。
聽到雲天青說要等他的時候雖是麵無表情,心卻是狠狠地抽動著,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卻隻聽到自己這般說:“那雲天青定是要等上千年萬年了!要知我成仙之後,壽命豈止短短數十載!”
……
之後沒有多久便是東海禁錮。
五百年。
卻不知故人在否?
卻不知他是否還在鬼界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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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回過神的時候,已在青鸞峰頂。
青鸞峰頂部是懸崖峭壁,若非有一身功夫,常人無法到達。
一條白練不知從何處架起,亦不知從何處終止,隻是耳邊聽得水聲似是在遙遠的地方與山岩相擊
而發,隻餘下一絲餘韻和些許霧氣籠罩整個山頂,水霧、雲海交相映襯,分不清,辨不開,一如自己的心緒。
向前看去,是一個樸素的小木屋,不知是什麼時候建成的,還留有木頭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