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映紅了整個山野,村落裡升起了嫋嫋炊煙。村民們都扛著農具從田間歸來,邊走邊哼著鄉間俚曲,時而吆喝時而對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熱鬨。婦人們時不時的跑到院門口張望著各自歸來的家人。偶爾的犬吠之聲,使人不禁想到那隻搖著尾巴撒歡來歡迎主人回家的大黃狗。這便是我一直以來生活地方,一個連空氣都彌漫著寧靜祥和的村子。
村子並不大,但民風淳樸,村民們安居樂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每逢節日,村子裡更是特彆的熱鬨。這裡是拾金不昧、夜不閉戶的發源地,自然景色與人文氣息堪比柳大文人都向往的桃花源。可這個美麗的村子卻有著中國古今村落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名字,其實可以說俗到不可耐的名字——張家村。
而我就是張家村最有名望,皮活手藝最好的張皮匠家的女兒——張、春、花。唉,我知道我這個名字比“張家村”還要俗。對於廣大讀者而言,一個好聽的女主名字是至關重要的,它可以暗示女主的才貌、學識以及未來的命運。(咳,聽上去怎麼像在為某些起名半仙打廣告)但是在這裡請不要輕聽,“春花”兩字寄托了俺爹娘對俺的期盼,春花爛漫啊~爛漫!多麼美麗的場景!多麼——庸俗的人生。或許我一直在逃避,逃避這個俗氣的名字,多年來我一直不明白爹娘為什麼給我起這麼個名字。張家村雖多為姓張的人家,但也有許多彆的姓氏。前院的陳大嬸就叫陳春花,她嫁給了村裡的趙屠夫。村東頭的王姐姐叫楊春花,她嫁給了村西頭賣菜的牛大哥。牛大哥的妹妹牛春花,嫁給了我那個力大如牛的獵戶堂哥張大壯。我叫張春花,不知嫁給村裡的某某,又或者根本嫁不出去。我不認命,但也逃脫不了這冥冥中的命運。
“春花,你堂哥又給你送來張狐狸皮,等爹收拾完就讓你娘給你做件皮襖。”爹剛走到院門口,那如洪鐘般的聲音就已傳入屋內。
“爹~”奶聲奶氣的,應該是個可愛的娃娃吧。
夕陽把從屋子裡跑出來的娃娃臉照的通紅,怎麼形容那張臉呢?坑坑窪窪的長滿了麻子,多如繁星的雀斑黑點,眉頭兩顆結實的肉疙瘩,右額角上一塊如藤蔓樣的血絲紅斑,在夕陽的照射下如血紅的蛇信子。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雙靈動的眸子,跟兩顆小夜明珠似的,泛著黑幽幽的光亮。不過長在這張臉上,倒覺得有些恐怖了,就像個鬼娃娃,對,就是個鬼娃娃。嗬,一個六歲的小女娃,一張奇醜無比的臉,看上去還真不是一般的猙獰呢。我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可怕,所以我很少出門去嚇人。俗話說得好,“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出去嚇人就是你不對了。”我深知這句話的含義。
我從屋子裡衝了出去,直接撲向爹爹,“哈哈,爹爹的寶貝春花!”爹爹看我眼仁兒都是樂的,一把將我穩穩地抱起。
爹爹的胳膊很粗,硬硬的,使勁按都按不動,爹抱著我的時候我經常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一個皮匠怎麼會有這麼孔武有力的臂膀,所以我一直有個猜想,那就是爹爹肯定比我那個力大如牛的堂哥還要力大如牛。每當我跟堂哥和爹爹提起這個猜想時,堂哥就會很得意,仿佛與爹爹比較是他的一種榮耀,哪怕是比不過爹爹。而爹爹就會拍著我的頭哈哈大笑。於是我把這一猜想取了個名字,就叫“哥得爸哈”猜想。
在我的潛意識裡總想把爹娘叫成爸媽,當然村裡人並沒有這麼叫的,所以我經常覺得我的潛意識裡的某些東西是很荒謬的。比如感覺有種能帶很多人在天上飛的東西,我叫它飛機;再比如月亮並不像我們經常看到的圓潤明亮,而是像我的臉一樣滿是麻子坑。每當我把這些出現在夢裡或者在某瞬間一閃而過的情景說給爹娘聽,他們隻當我是胡思亂想,因為我說的東西既不存在,也得不到證明,於是我的這種奇思怪想除了那個人,也就再懶得和彆人提起。
爹抱著我直接走進屋子,而跟在後麵的便是從一開始就站在院門口不停望著爹回來的娘。爹和娘是一對絕配,爹長得十分英武,濃密的劍眉斜插入鬢,雙目炯炯有神。麥棕色的皮膚,魁梧的身材,不像是個皮匠,倒像是個將軍,那種征戰沙場,一吼驚敵的大將軍。而娘就是張家村裡最美的婦人,娥眉淡掃,口若櫻桃,典型的古典美女,雖沒有傾國,但至少是一顧傾村,再顧傾城吧。我很納悶,為什麼那麼漂亮的兩口子,生下我這個奇醜無比的鬼娃,唯一可以解釋的是我不是他們親生的,那我的親爹親媽呢?其實我隻是想知道他們的樣子而已,我都已經這個鬼樣子了,那我親爹娘豈不是比鬼還嚇人?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敢和爹娘提我有想見我親爹娘的想法,我怕他們傷心,他們把我這個鬼娃當寶貝一樣養了六年。而我親爹親娘卻在我一出生就拋棄了我,我不恨那對有些狠心的父母,因為我長得實在太嚇人了,鬼娃啊,有誰喜歡沒事找嚇呢?
“春花,快從你爹身上下來,你爹都累一天了。”剛一進屋子,娘就在後麵念叨。真是受不了,娘連我這個鬼娃的醋都要吃。爹爹長得是不賴,但以娘的姿色完全可以找個大財主而不是個鄉村小皮匠。難道是爹爹當年那個什麼了娘?不過偶爾聽他們的談話,好像是娘死皮賴臉的跟著爹爹。
“不嘛,我就是要爹爹抱。”嘿嘿,不說還好,要知道我是很叛逆的。
“好,好,好,爹爹抱,爹爹抱,爹爹最疼小春花了。”爹的大眼睛樂得都眯成一條縫了,寵溺的把我抱在懷裡。
唉,我的老爹啊,你快看看娘的臉色吧,都綠了。
“哼,你啊,早晚點把她寵壞了。”娘用那纖纖玉手指著我,氣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