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阿霧的本性看到這些人早就該懲治,雷厲風行地打發了她幾個,換了新人來才好,奈何這幾日阿霧隱隱約約體會出,她那前身是個極懦弱可欺的爛好人,阿霧要是任性而為隻怕沒幾日就得有道士上門為她驅邪了。
“你這是去哪兒了,想喝口水都沒人照應。”阿霧抱怨道。
紫硯暗惱自己怎麼忘了這茬兒,六姑娘病好後就不再許小丫頭隨便進屋,內裡一應伺候都是紫硯紫扇兩個人。
紫硯趕緊低頭俯身,“奴婢知錯了,這就給姑娘倒水去。”
“拿薄荷水來。”阿霧補了一句,也不再追究先才的不是,這紫硯是個明白人,隻是欠敲打而已,阿霧想著實在攆不走,也隻好將就著自己調理調理,若實在是朽木不可雕,再想個法子弄走便是。
這回紫扇提了銅壺進門,在粉彩蝶戲牡丹瓷盆裡兌了水,阿霧試了試,心下無奈地歎息一聲,小家戶出來的婢女確實欠了些機靈,你要是不說透,三五日她都明白不了。
“再打一盆涼水來,尋個天青色瓷盆裝了,這熱水還要再熱些,今後就如這般提了水進屋兌,否則一路走來不知沾了多少塵氣。再有這洗臉的涼水最是要緊,今後都要東院那口井的水。西院家下洗衣洗菜的那口井水如何能用來洗臉。”
若問阿霧如何能知這些,全賴上京世家的格局和規矩都差不離,一般都有東西兩口井,各司其責。想來安國公府也不例外。
果不出阿霧所料,安國公府卻有這東西兩口井。西院的水用來洗衣洗菜,東院的水用來沏茶。
紫扇這才明白她打了這許多次水原來都沒摸透主子的心意。
紫扇耐著性子又去打了一盆涼水,因心下堵著氣,偏就提的是西院那口井的水。倒騰了半日才揀了個天青色浮雕獨秀一枝白梅的瓷盆裝了水來。
阿霧又用指尖撥拉了一下水,皺眉道:“這是西院的井水,你對主子若是這等陰奉陽違,還是趁早回了媽媽早些出去得好,省得以後鑄下大錯,到時牽連你一家子。”
紫扇心下一驚,隻道六姑娘真是神了,同樣的井水,她就那麼一觸,怎麼就覺出是西院的水了。
“是奴婢糊塗弄錯了,奴婢這就重新取來。”紫扇再不敢陽奉陰違,匆匆另去取了水來。
卻說阿霧哪裡就能真辨彆出東院水、西院水來,不過是瞅準了紫扇的桀驁不馴,詐她一詐。
到紫扇重新取水回來,阿霧這才悠悠地道:“把那瓶太太送來的薔薇露滴幾滴到熱水裡,取了澡豆麵子來。”
紫硯依言去了,但心下越發奇怪,這大食來的薔薇露六姑娘通共就得了這麼一瓶,素來舍不得用,怎麼今日居然用到洗臉水裡了。
紫扇這邊伺候阿霧在胸口墊了白棉布,為她挽好袖口,一旁有兩個小丫頭捧著巾帕同漱盂。阿霧這才低頭俯身,先用熱水就著澡豆麵子淨了臉,又用涼水敷麵,才算了事。
一時事畢,紫硯取來玉簪花粉。
阿霧嗅了嗅,“這粉哪兒得的?”
“昨日從五姑娘處得的,聽琴音說是今年新製的。”為了這盒子粉,紫硯可是托了好大的人情,隻因六姑娘嫌棄自己屋裡的粉是外麵買的,混有鉛粉。
阿霧用指尖撥弄了一點兒,食指和拇指將粉末揉弄開來,粉是好粉,隻是不貼服肌膚,上了粉遠遠瞧著還好,近看都能瞧出那粉撲撲地掉,阿霧見過的榮五姑娘可不是用這等粉的人。
“彆是五姑娘屋裡的丫頭拿她自用的粉哄你。”阿霧嫌棄地把指尖上的粉彈掉,“我年紀還小也不用上粉。”阿霧美滋滋地看了看這張臉,端的是“卻嫌脂粉汙顏色”的容光。
一時阿霧起身巡檢六姑娘的衣櫥,衣衫不多,大多是半舊家常裙,出門見客的衣衫則少得緊。
阿霧瞧著一件紫色暗金繡纏枝菊紋鑲金菊葉邊的上裳,心下覺得眼熟,垂眸片刻,才憶起,那日五姑娘來看自己,可不就穿的這樣的褙子。另一件碧色領口繡紫梅對襟裙,可不也是五姑娘穿過的樣式。
阿霧心下升起不好的預感,雖說是自家姐妹,又不是一胎雙胞,哪裡有做一模一樣衣裙的道理。也不知這前身六姑娘是真傻還是假傻,她這般相貌,用得著處處模仿榮五那半吊子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