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好笑地揉著勿憂的頭發,“你這孩子,病好了倒粘起人了。”
阿霧笑笑,也不敢答話,想來前身並不粘這位親娘。閒來無事,阿霧也翻過前世留下來的幼稚手跡,年紀小小就悲春傷秋還貪慕虛榮,成日裡念念地是學榮五,涎著臉去貼人的冷屁股。
如今瞧著崔氏見自己粘她時反常的受寵若驚,讓阿霧更是鄙視前身,就因著自己母親庶女出身,反而跟著榮五幾個一般瞧不上自己母親,這像個什麼話,連基本的孝道都不懂。
要讓阿霧像前身那般卑微可笑,那她可萬萬做不到。
這些時日阿霧病著,沒少聽丫頭編排自己的前身。放著正經主子不做,反而處處效仿榮五,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這府裡彆說主子輩兒的,就是有頭臉的丫頭也瞧不上她那作派。
也隻有崔氏和榮三爺真心疼愛她,容得她這般不著邊際的混賬。
“娘今日做什麼?”阿霧坐起身。
“我能做什麼,不過是把你兩個哥哥的衣衫拿出來做做,再給你爹做兩雙鞋墊。”這就是崔氏一天的生活。
其實不說,阿霧也能知道崔氏的境況。家裡的事輪不到她這個庶子媳婦管,串門子走親戚彆人瞧不上她是庶出,又更是嫁了個庶出的丈夫。阿霧當郡主那會兒,沒少見榮府的夫人太太,唯獨如今自己這位娘親甚為少見。
如果換了自己那公主娘親,必然是清晨烹露煮茶,下午掃花迎客,府內雜務自有心腹嬤嬤照料,門外貴客從來不缺串門的。
“我看太太做會兒。”阿霧果真一門心思看崔氏做起女紅來。
先看崔氏的針線笸籮裡,樣樣布頭皆有,色色針線全具,不是個中高手,斷然沒這般全的。至於前身的針線笸籮裡,東西則淩亂不堪,還有個沒繡完的半拉子荷包,真真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前身不擅女紅,隻因一門心思學那榮五要做才女,偏於才學上又不得要領,真真是朽木也。
“我做針線有什麼看的,你這身子才好些,少費眼,你要是真好了,就回去跟著你姊妹們念書才是。”崔氏暗自歎口氣,阿勿這孩子,容貌是頂尖的,可就是腦瓜子不靈通,書怎麼也念不好。崔氏也不指望阿勿能像榮五一般出眾,可是像她們這等人家的姑娘要是不會讀書寫字說出去都是笑話,何況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阿勿什麼都好,隻是那舉止看著畏畏縮縮,讓人不喜,更是需要念書。
今日崔氏見阿霧舉止作派都格外不同,處處彰顯著世家貴族的風華,心下更是認為她這是素日讀書的功勞。也是做母親的凡事皆往好處想,她也不想想阿霧從虛六歲開始啟蒙,怎麼前麵幾年都不見有今日之風采。
讀書?勿憂暗自好笑。
前世,皇後親自來請她進宮為公主講課,今世還用得著再跟著姊妹讀書,更何況,阿霧覺得從她的經曆看,女兒家再怎麼有才情,都比不上一張臉來得好。
“書自然是要讀的,過幾日我就回去念書。”阿霧不待崔氏再繼續說,就岔開崔氏的話,向她討教針法。
做阿霧的時候,身子不好,女紅幾乎是不碰的,想她死前,連親手為父母做個荷包也不得,留個念想給他們也不能,一時心酸起來。
“太太這針法瞧著倒與彆人不同,穿花繞柳似的,看著人眼花。”阿霧將頭偏向崔氏。
說起女紅來,崔氏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這還是你外婆教我的,你外婆本是你外公府裡的繡娘,一手針線在當時可是冠絕青州城的。當初你外婆一副玉堂富貴的雙麵繡被京裡的貴人買了去,獻入宮,連太後娘娘都問起了呢,還稱咱們這是崔繡。”
阿霧點點頭,難怪了,崔氏不過青州知府之庶女,怎麼能高攀安國公府的公子,哪怕是庶子也不能。想不到還有這層原因在裡麵。
崔氏一說起的玉堂富貴雙麵繡,阿霧立時就想起了,因那玉堂富貴正是她公主娘親的嫁妝,一並進了公主府。長公主什麼珍品沒有,但對那玉堂富貴雙麵繡卻極為珍愛,一般要有貴客到訪,才讓人從庫房裡搬出來擺設,一旦客走,立馬就讓人收好。
“太太教教我,可憐我現在連個荷包都繡不好。”阿霧猴上去撒嬌。
崔氏也不疑阿霧的改變,隻因她實在太過喜歡阿霧,無論她什麼樣子她都喜歡,更何況如今阿霧粘她,她更是欣喜得什麼都顧不上思量了。
“你也虛八歲了,是該學學女紅了,隻是你身子還沒大好,等過些時日我再慢慢教你。”
勿憂點點頭,辭了崔氏自回了西跨院不提。
①虛歲是計算年齡的方法之一,是中國傳統的年齡計算方法,自古代以來通行於東亞諸國。計齡方式為:出生時即記為一歲,以後每過一個新年(今春節,農曆正月初一)增加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