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琬,過來讓我瞧瞧。”榮瑾一見榮五,就熱切地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比我上回見可更靈秀了,昨兒侯府裡老太太才問起過你呢。”榮五同榮瑾是同胞姊妹,自然比旁人更親近些。
榮四見了榮瑾,笑著上前甜甜喚了聲“大姐姐。”榮瑾愛理不理地應了聲兒,繼續拉著榮五言語。
至於阿霧,榮瑾隻瞥了她一眼,心裡可惜她那身好皮囊怎麼就落在了三房。唯有兩個孩子偷偷摸摸地打量阿霧,嘀咕著“她長得真好看”之語。
阿霧靜立不語,嘴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顯得既不因人忽視而寥落,也不因她人的熱鬨而嫉妒。
這幅模樣,就是那些極端想忽略她的人,也忍不住一直往她身上瞧。隻覺她娉婷而立,讓人頓悟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意味來,本生又粉妝玉琢,帶著一絲嬰兒肥的臉蛋,怎麼看怎麼可愛。
榮瑾便是不喜歡她,也生不出嫌惡之心來。
“初十侯府老太太壽誕,娘你可帶了阿琬可早些來。”說罷,榮瑾又轉頭對二太太道:“二嬸也早些來。”然後稍顯敷衍地同崔氏也說了句“早些來。”
不管榮瑾的態度如何,阿霧是極高興的,想著總算能走出安國公府的二門了,指不定還能遇上前世的熟人及好友。
這日子是在阿霧掰著手指頭數數中流過的。
初十那日阿霧早早就起了床,破天荒隻在鏡子跟前坐了一刻鐘便起身了。阿霧匆匆去了上房見崔氏,卻見她依舊尋常打扮,一襲半舊煙霞紫褙子並白地繡墨蘭挑線裙,頭發簡單梳了個髻,斜插一枚玉簪,雖然崔氏風韻猶存,可這般隨意打扮實在不像出門的衣裳。
“太太今日不出門麼?”阿霧疑惑地問道。
崔氏見阿霧穿了身新做的桃紅短襦,湘妃色高腰襦裙,係著五色絛,垂著白玉環,戴了常戴的金葵花八寶瓔珞長命鎖,色色打扮都是出門的樣子。
崔氏臉色一暗,有些歉疚地招呼了阿霧過去,為她理了理長命鎖:“你是記掛著今日靜安侯府老太太壽辰吧?”
這孩子出門隻有這一件長命鎖能帶出去,崔氏一陣心酸。
阿霧點點頭。
崔氏將阿霧攬在懷裡,卻不知怎麼向女兒解釋她的難處。這京裡的貴婦最是勢力,越是尊貴的貴婦,就越是勢力,崔氏這樣的身份如何入得了她們的眼,彆說她,就是大夫人、二夫人出去,也沒幾個能看得上她們落魄國公府的太太的。
崔氏去了一回、兩回,今後就不怎麼喜歡出門應酬了,每日裡隻在家閒時繡花裁衣,照顧兒女,也算自得其樂。
但阿霧喜歡熱鬨,崔氏是知道的,好些次她也是為了阿霧才出門應酬的,可正是因為看了那些貴婦人對阿霧的眼光,才讓崔氏越發少出門。
阿霧無疑是這一輩兒裡整個京城最美的姑娘,但她胸無華才,處處顯得鄙薄微小,這樣的容貌身在她身上,反而像是一樁錯事,像是她這樣的人不該玷汙了這樣的容貌。
那些夫人看阿霧的眼光就仿佛在看未來的姨娘一般,不過是宗室勳戚的玩物。這樣的眼光當初的榮勿憂看不懂,但崔氏多活了那麼些年卻看得極明白。
“你不是常說那靜安侯府的三姑娘見了你就瞪你麼,咱們不去有什麼打緊,今兒我讓廚房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桂花魚好不好?”
阿霧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崔氏,顯然是失望至極。崔氏隻覺得女兒的眼睛水茫茫,裡麵的純真與信任讓她轉過頭不敢同阿霧對視。
“她瞪我,我不理她就是了。”其實阿霧不是不懂崔氏的為難,連戴出門的頭麵都隻剩得一副了,那些記穿著打扮比記人臉更拿手的夫人自然會瞧不上她、譏笑她、嘲諷她,但阿霧實在太想看看她以前的那些熟人,哪怕能聽到一點兒公主府細枝微末的事情也好啊。
至於見到長公主,阿霧是不做此想的,她那娘親最是矜傲,靖安侯府這種沒落世家,根本進不了她的眼,她才不會貴腳踏賤地。且阿霧也根本沒想過能同長公主相認,以她對長公主的了解,隻怕她才說出口,長公主就會以為她不過是攀權富貴的小人,一口胡言,不打殺她才怪。
阿霧的話,讓崔氏更為難。崔氏不願出門是一,老太太不喜歡阿霧出門是其二。阿霧的前身一副卑微低賤的作態還毫無自知之明,處處效仿榮五,簡直是貽笑大方。臉蛋漂亮是漂亮,可那氣質實在撐不起那張臉,反而像是玷汙了樣貌般,連老太爺都有些不喜。
崔氏是從來不願把這種傷人的話告訴阿霧的。
“你瞧今日我什麼也沒準備,要出門也來不及了,下次娘再帶你去好不好?”崔氏幾乎是低聲下氣在求阿霧了。
阿霧隻好點點頭,耷拉著腦袋回了自己的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