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嘴角含著笑意,神情挺快活。
幾個娃娃而已,好像就能勾出人最歡喜最柔軟的情緒。
他還是第一次親手玩這些東西,無聊的,平凡的東西。
在泥潭裡打滾,艱難的活著,苟延殘喘;或者一步登天,成了人人敬仰的鄭大少爺,成了商娛兩界最尊貴的大佬;他都不快活。
生活也按部就班,天崩地裂都掀不起眼中水花。
原來,平凡的日子這麼難能可貴,跟他一起,像個普通人一樣,普通的——這麼快活。
兩個人穿著西裝,遊蕩在一群頭發紅紅綠綠的少年裡,顯得格格不入,方唯一拽著他的手腕,幾乎把整個遊戲廳玩了個遍,才肯出門。
鄭耀手臂間夾著一個大腦袋白兔,另一隻手裡抱著一隻半人高的大熊。前頭霓虹在毛茸茸的縫隙裡,顯得有些斑駁,“你常這麼去玩?”
方唯一看他一眼,把兔子接過來,“以前喜歡去,後來工作沒時間,就很少去了。”
“工作?”
方唯一咳了一聲,“嗯…就是在拳台…其實也不算工作了……”
鄭耀輕笑,“自己麼?”
“嗯…嗯。”
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帶著夜裡最瘋狂的氣勢,把整片街道都打扮的熠熠生輝。偶爾路邊有時髦漂亮的女人,擦肩而過時,笑著把名片插進方唯一的西裝口袋裡。
不一定是偏愛這一款,而是大多時候,沒人敢靠近鄭耀,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實在是太過明顯。
短發女人甩了甩頭發,吐了口煙,光明正大撞進方唯一懷裡,“唔好意係啦。”
她巧笑嫣然的拖著軟調調,“靚仔,留個聯係方式啊。”
方唯一禮貌笑了一聲,“抱歉”,然後側了側身子,讓她先過。女人做了個聳肩的動作,笑嘻嘻的走開了。
鄭耀依然黑著臉。
方唯一開口,試圖打破突然的尷尬,“耀哥,你…你這次來,跟程先生談什麼生意啊。”
“就遊輪訂購的生意。”
“哦——”方唯一沒法反駁,人家光明正大又合法,想買些大塊頭放水裡玩兒,生意人涉足無可厚非。
見他不說話,鄭耀破天荒的又補了一句,“就一筆買賣,沒有什麼深入交情。本來是邀請我入股他們的生意,想想沒意思,不想做。”
“為什麼?”方唯一一隻手插進褲兜,沒看他。
“確實暴利,但都是有錢人才玩的東西。尤其是在浦京,隻當是個供來往富豪消遣的場合,”鄭耀頓了一下,突然道,窮人玩不起那個,我也不愛玩,摳著肉皮圈錢沒意思。”
所以做遊輪挺好的,去賺有錢人的錢,做那些千金圖樂的買賣。反正來來回回,都是在這條鏈子上流動。
方唯一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把這句話反複咬在喉嚨裡,驀地有些難受,“怎麼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這個社會的刻薄,這個時代的無情,曆史不會給小人物機會的,他們注定隻能一生都活在底層,不斷掙紮,不斷失望,然後慢慢失掉信心,老實趴在地上作魚肉,任人刀俎。
鄭耀把煙咬在嘴角,點上抽了一口,他不喜歡想這個,他隻喜歡看人笑盈盈的模樣。
“彆著急。”鄭耀又看他一眼,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捏著煙遞到他嘴邊,微眯著眼笑起來。
這句似是而非的話藏著不儘的意味。
方唯一隻扭頭咬上他的煙,半真半假的勾了嘴角,“全是口水,就不能給根整的?”
“哼,”鄭耀拍上他的後腦勺,“還敢嫌棄我。”
“不敢。”方唯一笑哼哼的看他一眼,又把兔子摁回他懷裡,自個兒正了八經捏著煙抽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方唯一彆過臉去,一陣猛咳,借著勁兒又吸了一口,嗆得淚花都飛出來了,“不來了,不來了…咳咳…”
他把煙塞回鄭耀嘴裡,兀自嘟噥著,“說什麼也不學抽煙了。”
鄭耀笑,覺得嘴邊的煙發甜,不由得使勁嚼巴了兩下。
倆人就這麼走著,夜風吹在臉上格外舒服。因為娛城和酒店都是浦京的地盤,離得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服務生見到來人,乖乖的喊一句,“鄭先生好。”
凡是鄭耀到的地方,必定會有恭敬的問好,方唯一也好奇,這麼大的地盤,怎麼可能人人都認得出他。
其實他不知道,程輝為了鄭耀來這麼一趟,花了多少精力。好不容易把神仙請到自己跟前,自然要妥善款待一番。
服務生偷偷瞧著兩人,也覺得十分有意思。這鄭先生在前頭抱著一堆娃娃,小保鏢擱後邊空手跟著,雲裡霧裡的不知想些什麼。哪裡見過這種場景。
兩人上了樓,隨即有人報告給程輝,“鄭先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