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所有藤蔓猝然飽脹之下又驟然緊縮,連婆羅阿的頭顱也無風自動的又往前滾去,齊鎮扭頭去看,皺了皺眉。
“不,啊——”
頭顱張嘴,暗啞的嗓音極具痛苦。
“你踏馬又怎麼了?鬼叫什麼?”齊鎮把腦袋撿回來舉在手裡端詳。
他不知道陶緹正在注入妖力控製他,而這辦法確實有效,自己的靈魂被掌控碾壓和從活人體內剝離魂魄的痛楚是一樣的,撕心裂肺猶如剝皮。
齊鎮看著,婆羅阿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也不在乎。
怪就怪在已經慘不忍睹的麵容上隱約出現了不同人的輪廓,有瓜子臉、方臉、圓臉...同樣都是少年,但這些人並不是小區居民亦或是現下哪個城區的人,他們臉上畫著相同的幾筆朱砂符文,不難猜是同一個部落。
不同的臉龐若隱若現,不停輪換如走馬燈。
他們的嘴裡或者說這個頭顱的嘴裡正念著屬於他們自己的語言,也許是祈求,也許是詛咒,也許隻是因為太過痛苦而發出的囈語。
齊鎮聽不懂,也懶得聽懂。
他正想把這顆頭顱碾碎成粉末免得一直嘰嘰歪歪,可剛抬手,手掌停頓在了半空中。
婆羅阿的麵容又變了,之前顯形的都是少年,而此刻卻變成了一張清秀俊麗的女人的臉龐,而女人的臉孔下又疊著一個成年男子的臉,兩張臉重疊在了一起,齊鎮多看了會兒才分辨出來。
而重疊的兩張臉比剛才的那些要清晰不少,他們眼底同樣堅毅,卻有不同於少年們的柔軟和深情,神情更親切和藹。
兩張臉輪流說著話。
女子語調如江南人士的吳儂軟語,男子則粗獷些,卻也沉穩內斂。
再仔細看,麵頰凹陷的頭顱麵部的骨頭開始有微微重合的跡象,讓扭曲的婆羅阿不再顯得那般滲人恐怖,齊鎮以為他又要出什麼怪招,做好了準備。
然,什麼都沒有。
可事實是有的,隻是他看不到罷了。
陶緹注入了自己一部分妖力控製著婆羅阿的靈魂,歪打正著見到了婆羅阿此刻正看到的畫麵。
周身是青翠連綿的叢林,樹木高聳入天,頭頂是萬裡無雲的蔚藍,不像先前陣法裡那般陰森,反而是個非常美的地方。
忽然,大片的鳥群被驚起,連片從天空中飛過。
叢林中傳來了動靜,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高大的灌木叢被撥開,一個男人拉著女人穿過灌木,而在他們身後百來米遠處正有一撥人追上來,身上穿著類似的獸皮,手裡拿著用石頭打磨做的刀子和木頭削尖後的長矛。
“追!追上他們!”領頭的高舉長矛大喊。
陶緹聽懂了他們的話。
所有人腳步不停,他們習慣了穿梭林中,可以巧妙地避開凸起的碎石和地上斷裂的木頭,不比常人在平地上奔跑慢
而最當先逃跑的男女則狼狽得多。
女人腳底磨出了血泡,腳趾每踩到一處便會留下鮮紅的血跡,腳後跟的皮膚還有結痂後又裂開的潰爛,男人也沒有好多少,身上的獸皮零星地掛著幾條,肩胛處被刺穿,殷紅順著胸膛潺潺,他頭發散亂,嘴唇已無多少血色。
“女姬你快跑!我一個人來攔住他們!”在不停奔跑中,男人對女人說。
“不,”女姬用力搖頭。
平時陶緹不愛看電視劇,但天狗喜歡,尤其是這樣的你追我趕,逃跑時兩人爭執不下,不過他們沒有像電視劇裡那般要爭論一番,女姬不同意,男人便不再有二話,而是緊握了女姬的手,用力應下:“好!”
兩人穿過一處又一處林子。
叢林裡有高山有峽穀,他們被追了一天一夜,終於被逼到了絕境,他們立於峽穀邊緣,麵前是追逐他們的部落眾人,身後是萬丈深淵,前後都是一個死字。
女姬和男人對視一眼。
一起轉身,決然地跳進了深淵。
他們無路可逃,而這條絕路又是唯一的出路,生死無懼。
追捕他們的首領帶著眾人湧向崖邊,即便他們跳崖他還不放過,手裡的長矛擲去,迅捷有力,當即貫穿了男人腹部連帶刺穿了他身上的獸皮。
繚繞的峽穀間霧氣遮擋,再也看不見兩道急速墜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