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姬叛族,現已跳崖,死無全屍,是判族下場,圖部,昆,已一同赴死!”
首領高聲大喊。
其他人紛紛舉起手裡的武器附議,一堆人十幾張嘴呐喊地層次不齊,也有一部分人從人群中分離了出來,帶頭的是個略微年老的男人,頭戴羽翎,身形略瘦,手裡的拄杖掛著一些小型動物的顱骨。
他冷哼了聲,呐喊的人稍稍安靜。
“我圖部,昆,有罪,但因你們巫部的女姬而起,你們巫部同樣有罪,該向我們圖部獻上十頭獵物以求得寬恕,否則我們將收回你們的住棲之地!”
“對!岩老說得對!”
“快向我們賠罪!”
站在岩老一方的幾個年輕人高聲說。
“憑什麼!兩人已死,這件事已經到此為止,”先前的首領發怒,上前一步惡狠狠盯著岩老,想直接開場似乎又有什麼忌憚,而岩老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我們圖部男子年輕力壯,比你們巫部人多得多,要想滅了你們巫部不是不可能。”
“那又如何,我們巫部的男人,一個頂十個!”
雙方開始了口水仗。
他們是兩個部落,還是一直有仇的兩方人馬,巫部人數少,但男丁壯碩孔武,而圖部勝在部族裡人數眾多,雙方各有各的優點,所以形成了僵持,而女姬和昆,分明是一對情侶,卻被部落的仇恨阻擋。
爭吵的畫麵沒多久就已消散,轉而到了峽穀半腰。
峽穀兩邊的山峰極高,但又成緩坡式並不陡峭,這點從他們跳下來時並不可預見,能看見的隻有繚繞的山間霧氣和夾雜其中薄弱瘴氣。
兩人落下後被緩坡上長出來的諸多樹杈阻撓,身上多了許多傷口卻減緩了摔下後的滾落速度。
女姬的額頭磕在一塊石頭上昏死過去。
待到暮色來臨,她才轉醒。
一睜眼,她就看到了躺在身邊望著她的昆,他腹部的長矛已被折斷,身上多處骨折,他已不能再動,也無力去做任何自救,唯一殘存的一絲生氣都用在了看著心愛的女子身上。
“昆,昆!”女姬朝他爬去。
他微微笑了笑。
“昆!”女姬來到他身邊,纖細的手指撫著男子的臉頰,視線瞬間被眼中的淚水淹沒,一顆一顆砸在男子被血汙浸染的臉上。
“後悔嗎?”男子問。
他的話很輕很輕,如峽穀夜晚無聲穿過的風,像枝頭鳥兒輕輕抖動著羽毛。
可她聽見了,她搖頭:“不後悔。”
風穿過峽穀消散,鳥兒梳理完羽毛飛向了天空,穀底溪流潺潺,卻再也聽不到男子的任何聲音。
他們沒有在臨死前訴說動聽的甜言蜜語,沒有華麗的辭藻。
一句不後悔,足矣。
女姬用一條胳膊挽住男人的手臂,費勁全身力氣將他拖往某棵大樹,她也折了右手和右腿,唯一能用的就是剩下的一條腿和一條手臂,用右肩胛抵著地麵前行。
大樹的枝乾筆挺寬闊,但具體有多寬她無法估量,因為這棵樹生存在峽穀斜坡的夾縫中,一半裸露在外,一半內藏其中,可這並不妨礙它生長,從夾縫往上看,它是那麼挺拔毅然,強健的分枝在經年累月中破開了更多空隙長得繁茂濃密。
這是地麵上常見的樹,被他們稱之為婆羅樹。
婆羅樹終年常青,壽命極長,但她從沒見過生命力這麼頑強的婆羅樹。
她將昆的身體靠在婆羅樹的樹乾上,纖瘦的自己緊緊挨著男人。
在閉上眼之前,她向婆羅樹祈禱。
她要與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伴隨著婆羅樹極長的壽命生長也不分開,部落的矛盾無法阻擋他們,哪怕以另一種生命的形式。
晝夜替換,黎明破曉。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了女姬和昆的身上。
他們互相依偎,彼此被藤蔓纏繞,神情是那麼安詳和幸福。不久後,兩具胴體奇異地與婆羅樹融為一體,還保有人臉輪廓的青褐色樹皮上長出了新的淺綠色嫩芽,沾著晨間晶瑩剔透的清露。
再後來,連依稀的輪廓也看不見了,但是在濃密的枝丫間長出了一個果實。
果實裡,有個閉著眼微笑的孩子。
到此,陶緹大概明白了,他們是婆羅國最早的前身和婆羅阿主的由來。
他走向前,伸手覆在了樹乾上,感受到了婆羅樹傳導出來的親切和溫暖,但這並不是他的感受,而是婆羅阿的,他控製著對方的魂魄,所以婆羅阿感受到的他也能感受到。
畫麵一轉,曆經幾代,婆羅人憑借自身的努力發展成了國家,峽穀中搭建起了石築的城牆和屋舍,他們靠著附近的河流,擁有豐沛的水產資源,人民富足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