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場大火來臨。
覬覦他們豐沛水源的其他小國聯合一些散落的部族一起向婆羅國發難。
再堅韌不拔的樹也經不起幾天幾夜的焚燒,滾燙的灼熱襲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陶緹甚至聞到了從皮膚上散發出來燒焦味。
哭喊、尖叫、求救,鋪天蓋地。
這是一場殘忍的泯滅良知的屠殺。
有個小小的少年站在婆羅樹前,他背對著陶緹,可陶緹知道他長什麼樣,他就是房間裡的婆羅阿,被他和齊鎮重創的最後一代婆羅阿主。
他仰著小小的腦袋,望著被火焚燒的婆羅樹。
有女子、男子、老弱婦孺在他麵前被其他國家的人砍殺,陶緹猜想著,眼前的男孩兒應該隻是一道虛影,是對方靈魂深處最脆弱的一麵,所以以小孩兒的形式出現。
隨著慘烈的打殺,有個舉著巨大石刀的男人衝著另一個小孩兒砍去。
“都給我去死!”
男人鉚足了勁兒,臉部因為敞開喉嚨的呐喊而凸起青筋,他一刀對著小孩兒劈了下去。
莫大的恐懼隨之而來,即便是靈魂的虛影。
陶緹怔了怔。
畫麵很慘烈,但這個男人的臉他卻瞧得真切。
酒店服務生,陳暉陽。
婆羅國沒了,婆羅阿卻還站在原地,倒塌的房屋,撕碎的屍體,燒焦的殘肢斷骸也沒了,周圍開始空落落成為白茫茫一片,他聽到了婆羅阿小小的壓抑的啜泣聲,不過他沒哭一會兒,便有一對男女朝他走來,牽起了他的手。
男人摸了摸他腦袋,女人則微笑著和他說著話,親切地喚起了他的本名:“彌羅。”
三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而女人柔軟的話還依稀在陶緹耳邊。
“沒關係,遭受過苦難的人民已經獲得了新的生命。”
“他們在輪回中有過孩子、妻子、丈夫、朋友,苦難早就過去,做過惡的人也終將受到懲罰,那便是宿命,它不是天生注定,是自己換來的,惡嘗惡,善延善。”
“嗯,”彌羅點頭。
這一刻他長大了,年輕,健壯。
用妖力感受到的畫麵有許多,但對比現實的時間不過幾秒功夫,齊鎮舉著的頭顱裡驀然流出兩行清淚,表情卻不再是痛苦,他嘴唇一張一合自言自語最終說了句齊鎮聽得懂的話。
“個人的永生不是傳承,愛才是。”
齊鎮將這句話咀嚼了一番,沒嚼明白,道:“什麼意思?”
彌羅沒有回答,隻是閉上了眼,仿佛不是死去,而是睡著了。
房間內所有的藤蔓包括齊鎮手裡的頭顱,轟然化成了紛紛揚揚的黑色飄絮,它們散落在空氣中,像下了場黑色的雪,絕美而壯烈。
陶緹能窺見的畫麵也在彌羅自我毀滅中消失。
是的,自我毀滅。
也是由自己的意誌由衷發出的,對執念的救贖。
在片刻間,這場“雪”便到了儘頭,消散得無知無覺,有的是陳舊的地板,斑駁的牆壁,被原主舍棄的碎裂的浴缸和一方有了些年代的大衣櫥。
這裡的一切已恢複如初。
齊鎮探出窗口,剛好看到陶緹往樓上看來,小區的樓房也就十幾層,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陶緹,但不知道陶緹也能看見他,斜靠在窗邊又開始欠:“幸虧我跟著來了,不然你小子也得成養料,回去要好好教教你,什麼叫救命之恩當大海相報,怎麼的也得給我來個三跪九叩。”
陶緹翻了個白眼,調頭就走。
十幾分鐘後監察局的負責隊來了,陶緹簡單說了說事情原委。
之後武尤來接他們,爛攤子交給了監察局。
帝江蹦躂著衝向沒關合的豪車後座,扭著肥肥的身體擠了進去,齊鎮坐在副駕,武尤負責開車,當然第一件事是先送張煬去醫院。
私家車停靠在醫院內的泊車位,武尤扛起張煬送進了急診,出來後調頭往新江北路的彆墅而去,一路上某大妖難得沒有說話,連個屁都沒放。
陶緹隨口一問:“他睡著了?”
武尤在路口急刹車,慣性使然,副駕沒係安全帶的人身體前傾,額頭咚一聲磕在車上,再一腳踩油門,身體又栽回副座,事情處理完後巨大的疲憊感已經淹沒了齊鎮,又有武尤來接,他放心得很。
武尤確認完了,說:“齊先生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