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被風吹散,轉眼便沒了痕跡,再醒來已是半夜,那紅燭隻剩下了一小節,艱難且勉強地燃燒著,房間外越發安靜,屋外的人要麼回去,要麼另外找地方睡去。
寧清歌偏頭看了眼,旁邊人氣息綿長,早早就陷入了熟睡。
她定定瞧了一會,片刻之後才強撐著起身。
及腰青絲披散,掩去零零碎碎的痕跡和腰間的墨字,隨手撈起一件寬袍,繼而將盛拾月方才解了半天的腰帶束上,腳步有些彆扭地走向門外。
另一人未曾察覺,酒醉之後又勞累,眼下就算有人在她耳邊敲鑼打鼓,她怕是也醒不過來,自顧自地翻了個身,睡得更熟了。
房門被打開,寧清歌走到隔壁房間,裡頭早有人等待,瞧見寧清歌,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不敢瞧對方半眼,低著頭喊道:“主子。”
寧清歌點了點頭,身上沾染的酒氣尚未散去,可眉眼間的清冷卻已悄悄覆了上來。
無需寧清歌詢問,那人就已經開口:“此事已經傳開,早些時候就有人稟告聖上,聖上聽聞後,似乎格外生氣,當場摔碎了個杯子。”
仆從似乎是戰栗了下,語氣中帶著懼意,又道:“恐怕明兒一早就要……”
寧清歌隻是擺了擺手,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事的嚴重一樣,道:“再往裡頭加把火,讓全汴京的人都知曉這事。”
她聲音明顯啞了許多,即便極力維持,也難以維持往日清潤。
那人點頭稱是,又道:“孟家四女和蕭家蕭景今兒都留宿在這,歡顏讓人往她們的茶水裡加了點東西,一覺可以睡到明日中午,以免她們醒來礙事。”
歡顏就是那位倚翠樓的花魁。
寧清歌微微頷首。
隨後對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牙開口:“主子,歡顏她想問什麼時候才能……”
話還沒有說完,寧清歌便抬手打斷,隻道:“過幾日我自會尋她。”
這人徹底放下心來,正準備請辭離開,卻瞧見寧清歌麵色微沉,像是有什麼重要事情要交代,她便停在原地,不敢開口。
寧清歌則沉默,方才被肆//虐過的後頸傳來陣陣疼痛,若是掀開發絲,必能瞧見腺體那處被咬出的淩亂牙印,寧清歌哄著她咬,醉鬼便毫無章法地一次次咬下,可咬那麼多次,卻不曾留下任何標記……
搭在扶手上的手收緊,曲起指節微凸,露出些許瑩白。
“查一查盛拾月分化時發生了什麼,府邸往日可有采買什麼藥物?”她終於開口,清冷麵容陷在半明半暗的環境裡,無端多了幾分陰翳。
話音剛落,那人先是詫異了下,皇嗣分化關乎皇位繼承,最是鄭重,每回分化都有數百人照看負責,整個過程都會被細細記下,繼而給醫師簽字畫押,若是隱瞞作假,那便是誅九族的重罪。
更何況盛拾月還是已故皇貴妃的女兒,先皇後在陛下登基的第二年便離世,皇貴妃雖未被封後,但代掌後宮十餘年,地位權勢與皇後無差,更彆說還有那位封無可封的武安君小姨。
所以存活的皇嗣中,數盛拾月最尊貴,分化期間比其他人更嚴密,甚至連聖上都親自趕來過問了一回。
由此便可知,盛拾月的分化是絕對做不了假。
再說也沒有什麼好作假的,雖然是個低等級的廢物,但好歹也是個能封王的乾元,免去了等級太高被陛下寄予重望的煩惱,正正好得了隻想吃喝玩樂的盛拾月的意。
分化之後的幾日,她府邸可是放了幾日的煙花爆竹慶祝,將這個“好消息”傳遍了整個大梁,也讓聖上越來越厭棄這個廢物女兒,將注意力全放在另外兩位皇女身上。
可主子這樣說,必然有她的緣由,那人隻能沉聲答應下來。
兩人又說了片刻,繼而那人隱藏身形離開倚翠樓,寧清歌則又回到隔壁房間,脫衣躺下。
須臾,雞鳴聲起,天邊逐漸出現一抹魚肚白,紅日逐漸掙紮而出,將漆黑夜色驅趕,偌大的城市逐漸蘇醒,人聲、犬吠、洗漱的聲音陸續響起。
熟睡的人被擾得皺眉,發出含糊的不滿聲,她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扯起被褥將自己整個蒙住,可扯了又扯,卻不見被子移動半點。
好像有另一人將被子壓住……
盛拾月突然一激靈,昨天的酒頓時醒了大半,猛的睜開眼往旁邊看去。
正是她避如蛇蠍,百般想躲的丞相大人——寧清歌。
昨晚的事情一一浮現在腦海中,盛拾月眼前一黑,酒醉未消加勞累過度,在受到驚嚇後,便直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