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不知她的新婚夫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她斜身倚著木榻,將手裡的算盤啪啪作響。
這算的,自然是那對琵琶和蛐蛐的價格。
她不喜許正明,便連帶著他經手的東西都嫌棄,也不管這些東西價值如何,直接往桌上一丟,便讓其他人隨意出價,價最高者拿走。
汴京子弟也分陣營,一邊是以盛拾月為主的紈絝子弟,另一邊是類似於許正明那種決心科考為官的“清流”,兩方人向來不對付,一直大小摩擦不斷,但多數是“清流”子弟占上風。
眼下可好,許正明在盛拾月這兒摔了個大跟頭,這些人自然樂的看笑話,紛紛爭價搶蛐蛐、琵琶,想等日後提到許正明麵前,陰陽怪氣嘲諷幾句。
於是價格越抬越高,遠遠超過實際價格。
盛拾月漫不經心撥弄算盤,好半天也沒撥出個結果,更像是無聊時的胡鬨。
旁邊的孟小四實在聽不得,直接道:“現下加起來是八百七十一兩銀子。”
“哦?”
聞言,盛拾月手一停,絲毫不懷疑對方在這方麵的計算能力,隻嫌棄道:“怎麼才那麼點?”
孟小四眼睛一亮,立馬道:“殿下財大氣粗,如今又嫁給當朝丞相,自然是瞧不上這點小錢,不如全賞小的,攢點功德。”
這孟小四本名孟清心,取自富貴隨雲散,清心寄晚霞的清心,本是盼望她不為俗物困擾,可沒想她偏反過來,是個掉進錢眼裡頭的財奴,時常將一把兩個巴掌大的黃金算盤掛在腰上,將衣袍墜得不停往下落。
不過這算盤眼下已被盛拾月奪去,隻餘下一條被扯得寬鬆的腰帶。
聽到她的話,盛拾月唇角一勾,卻沒有絲毫笑意,道:“是誰嫁給丞相大人了?”
孟清心也不怕她,樂道:“也不知道是誰當著眾人的麵,將丞相大人硬扯向三樓,如今婚禮都結束了,你倒是不樂意了?”
“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和徐家那位一樣,成個動不動就要被罰跪的妻管嚴!”
“我那是……”盛拾月脫口而出,又驟然止住。
孟清心接得更快:“你不會說你隻是一時酒醉,這場婚禮當不成真吧?”
她話音一轉,說:“如今整個汴京都在傳這事。”
她視線往下落,示意盛拾月往樓下看,用誇張語氣地繼續:“現下剛好講到廢物色胚紈絝欲在大婚之夜輕薄丞相大人,被大人拚死抵抗,紈絝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一腦袋撞到牆上。”
她話音剛落,底下人就好像配合一般,一群人紛紛拍手叫好,又遺憾老天爺不長眼,居然沒有撞死這個廢物紈絝。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孟清心回之以微笑,並道:“從昨日說到現在,隻要講到你撞牆的那一段就有人鼓掌。”
盛拾月麵色微沉,眉眼間剛浮現幾分惱意,可片刻之後又被壓下,將手中算盤用力那麼一撥。
——啪!
滾動珠子直接撞破了一小塊。
正好這時,對麵競價的家夥終於得出了個結果,拿著大把銀票就往盛拾月這兒遞。
可盛拾月接過之後,卻一秒不停留,轉身往樓下用力一拋。
寬袖被揚起,露出一截纖細手腕,繼而滿天的銀票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