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事無人提起,好似被書頁被風掀過,卻有漣漪浮動,難以撫平。
盛拾月一早上都在走神,渾渾噩噩熬過上午,本想好好歇一歇,卻見蕭景急急忙忙趕來。
“盛九!”人還未至,就聽見喊聲。
蕭景不似尋常乾元,喜做書生打扮,氣質偏向文弱,身材纖細,細眼形如狐狸,眼角還有一顆淚痣。
盛拾月有些詫異,蕭景向來機敏,是她們這幾人中最沉得住氣的,怎麼會急成這樣。
她剛站定,就喊道:“孟小四被人騙了!”
盛拾月神色一變,快問道:“誰膽子那麼大,竟敢騙她?”
孟清心家世不俗,母親乃是執掌禦林軍的執金吾,祖母是跟隨太祖打天下的元勳之一,即便她不受家中待見,可也是孟家女兒,怎會有人敢騙到孟家頭上?
“這事也怪她貪心,”蕭景解釋了句,又催促道:“我們邊走邊說。”
旁邊的葉流雲忙去準備馬車,而這兩人則快步向大門。
玄靴踩著青磚,話語隨著腳步落下。
“昨夜孟小四被常家幾人約到倚翠樓吃酒,酒過三巡,便聽見隔壁有吵鬨聲,你知道孟小四平日最愛看熱鬨,聽到隔壁吵成這樣,她哪能坐得住,立馬就走出門,趴到門上聽。”
盛拾月嘖了聲,踩著矮凳上了馬車,蕭景緊隨其後,剛坐下又繼續道:“這一聽不得了,竟聽出個寶貝來。”
“哦?”
“那幾人是在爭搶一副前朝古畫,個個有意想買,可賣家的出價卻實在太高,便請人到倚翠樓喝酒,試圖將價格談下來些,可好酒好肉上了一輪,賣家卻依舊不肯鬆口,氣得幾人紅著臉吵起來。”
盛拾月聽出些許端倪,反問道:“孟小四買了這幅畫?”
蕭景一拍大腿,氣道:“那可不是?”
“這家夥就是從錢眼子裡生出來的!一聽到什麼古畫,便忍不住從窗縫中偷看,隱隱約約瞧見那畫後,便趁著幾人離開商量的空隙溜進房間。”
“那時已是夜晚,倚翠樓中的燭火又不算明亮,再加上孟小四喝了酒、心中緊張的緣故,竟將仿畫看做真品,估摸著如按照賣家給的價格買下,再轉手出去,起碼能翻上兩倍。”
“若是往日,她或許會思索猶豫片刻,問問咱們的意見,可在那幾個買家隨時要回來,賣家不停催促著她趕快離開的情況下,她竟一口答應下來,不僅將全身銀兩都給了人家,還簽下欠條,甚至連隨身的金算盤都押了去。”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就不該派人將她的金算盤還回去。”
若是晚幾日,孟清心還能抱著她的金算盤哭。
蕭景也又氣又惱,罵道:“她就抱著她那副假畫樂嗬嗬睡了一晚,第二天酒醒才看出不對勁,急急忙忙去倚翠樓尋人。”
“跑了?”
“沒跑,人家還拿著欠條等著她給錢咧!”
“那人膽子那麼大?”盛拾月眉頭一皺,察覺到不對勁。
與千門人接觸過的盛拾月對這路數極熟,按千門規矩,他們騙完的第一晚就該趁著夜色離城,逃掉彆處去,怎麼會有膽子再留下來。
蕭景冷笑一聲:“有許正明那群人撐腰,他膽子能不大嗎?”
此話一出,盛拾月哪能不明白,壓著怒氣道:“繞了那麼大圈,原來是為了我啊。”
馬車停下,兩人一並下車。
盛拾月腳剛踩上台階,莫名又想起某個人定下的家規……
往後不準再踏入勾欄之地。
“怎麼了?”蕭景回頭看她。
“沒事,”盛拾月抬手摸了摸鼻尖,繼而大步向裡。
不說她這人護短,再說此事因她而起,孟清心隻不過是被連累下套,再怎麼樣,她也該過來。
人剛進去,便感受到不同於以往的凝重氣氛。
盛拾月一挑眉,好似沒注意到圍著前頭的人,反倒往旁邊斜眼一瞧。
葉流雲熟練地掏出銀兩,往旁邊小廝手中一塞,便道:“我家主子都進來了,你家老鴇呢?”
那小廝本站在那兒不知所措,見狀,連忙點頭哈腰上前道:“殿下這幾日未來,不知依翠樓的老板已換了人,這幾日都在忙著交接,一時無法趕來招待殿下。”
聽到這話,盛拾月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可前頭還有人等候,來不及細想,隻能暫時壓住。
她勾起一抹散漫笑意,開口就道:“行吧,那你就按之前的樣子,上些酒菜……”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隻見那邊一人突然開口:“喲,九殿下還有空吃酒啊?”
盛拾月眼睛一眯,便往那邊看,眼尾笑意散去,隻道:“怎的?難不成要像你們一樣,大白日攔在門口,不給人家做生意?”
她語氣帶上幾分嘲諷,又道:“你們家長輩就是這樣教你們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