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沈若雪默然不語,隻是流淚,順從地被扶回了轎中,心中暗道:“也罷,我是沒臉回家了,憑什麼又為這畜生死?且看今後如何再相機行事吧,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抹了把淚,她平靜地問:“那個趕驢車的跟他是一夥的?”趙管家笑道:“新姨娘真聰明。”她強忍悲痛,再也不發一聲。
也不知走了多久,沈若雪忽然聽到有人說:“新姨娘來了麼?這裡走。”她悄悄掀簾向外看,見一個莊戶女人抱著一個孩子笑咪咪的開了一個角門,轎子直接抬了進去,原來是個後花園,沈若雪板著臉,呆呆地坐著,已有了一種聽天由命地打算。不一會兒,有人揭開轎簾道:“請新姨娘下轎。”她低頭就跨出轎門。趙管家向那揭簾的女人低聲道:“張媽,那邊呢?”張媽低低道:“剛起來,還沒梳洗呢。”趙管家點頭舒了口氣:“好,新姨娘交給你了,等老爺回來再說以後的事。”張媽應了,笑著向沈若雪道:“新姨娘請跟我來。”沈若雪也不言語,索性擺出一副高傲的摸樣,加上心中淒苦,顯得冷冰冰的。
穿過一條回廊,來到一個院落,隔著一堵高大無比的圍牆,院落寬闊幽靜,種了十幾株粗大的梧桐樹,還有一座小小的涼亭,黑匾紅字題著“落葉亭”。一短溜青籬笆隔了一個院角,裡麵放了一張小小的方桌,兩張藤椅,桌上擺了一個紫砂壺,兩個蓋碗,頂上是藤架,坐下去既避風雨,又可遮陽。沈若雪心下暗道:“這地方如此清幽雅致,倒也舒適,隻是路徑台階青苔雜草,想是常年無人居住打理,看起來象是最偏僻的末腳房。”
張媽叫道:“彩環——”廂房裡跑出一個小丫頭,手裡拿著雞毛撣子。張媽轉臉向沈若雪道:“新姨娘,今後我和彩環服侍你,有什麼吩咐隻管說。”彩環笑嘻嘻的上前道:“三姨娘,房子都收拾妥當了,快進去歇息吧。”沈若雪茫然地走進正堂坐下,彩環已奉上一碗茶。
喝了口茶,沈若雪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忍不住問:“你剛才叫我,叫我三姨娘?”彩環道:“是呀,我們有太太,二姨娘,你不就是三姨娘?”沈若雪道:“怎麼,我不去拜見拜見嗎?”彩環看張媽,張媽上前道:“我的新姨娘,彆問了,等老爺回來再說吧。”
“那麼,老爺呢?”沈若雪冷冷的道。
彩環扯了扯張媽的衣袖,張媽頓了頓,道:“老爺今天去洛陽城裡赴宴了,要到晚上才回來。”停了停,笑道:“姨娘大概還不知道我們莊上的規矩,我告訴姨娘,以後姨娘自己住在這裡,不要走出這院子一步,一切吃穿用度皆有我和彩環兩個伺候。”沈若雪嗯了一聲,心裡平靜了許多,她很喜歡這院子裡的梧桐樹和涼亭,既來之,則安之,她決定先做幾天姨娘看看。“我做了妾了,”她想:“爹爹媽媽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做了一個姓孫的人的妾,還不如嫁那個跛子。”
由於新鮮和好奇,沈若雪暫時忘記了悲憤與淒苦,極有興致地做了一整天的三姨娘,直到暮色四合,她還坐在涼亭裡任晚風習習吹亂了鬢發。彩環匆匆地走上亭子,給她披了一件衣服,清秀的臉上流露著頑皮與喜悅:“三姨娘,快回房吧,等到掌燈時分老爺就要來了。”一言驚醒夢中人,沈若雪倏地站起,心中登時砰砰亂跳,有些害怕:“彩環,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呢?”彩環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肯講,沈若雪咬牙暗忖:“若真是個斯文風雅的人,我,我就認了,他也許會跟我一起回去看望爹爹媽媽。”
張媽迎上來拉著她進房坐在鏡前,房中早已點了四盞紅紗燈,張媽親自給她絞了臉,重新梳了頭,挽了兩個漂亮的發髻,從梳妝盒裡取出一根瑩潤碧綠的玉簪插入她的發間,又細心地施了一層脂粉,將濃豔的胭脂點在她的唇上,然後焚了一爐檀香,這才道:“姨娘坐著,老爺就要來了。”
不久,彩環提了一個大紅漆的食盒走進來,張媽接了,在桌上擺出七八碟精巧的酒果,又過了一會兒,兩盞紅紗燈籠飄進了院中,到了房門前就把燈滅了,沈若雪目不轉睛的盯著門口,要看看走進來的是什麼樣的人。
腳步聲響起,張媽和彩環恭敬地在外問安,有個男子聲音哈哈笑著:“我的新姨娘呢?在哪裡?”聲音雄渾有力,這定是個高大粗壯的男人,沈若雪若驚若喜地猜測,誰料到,綢緞的光澤一閃,房中如同滾進了一團肉球,把她嚇得一栽,定睛細看,天啊,這個孫老爺,又矮又胖,約有五十歲上下,全身都是顫巍巍的肥肉,一方臉撐得又圓又大,眼睛鼻子擠在了一處,下腮還有一塊銅錢大的黑痣藏在稀疏的幾綹黃胡子中。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失望加重了沈若雪的悲傷,她仿佛一下子遭到了雷擊,張著口,身上一陣熱一陣冷,就似得了重病,瞬間萬念俱灰。
那孫老爺看見沈若雪眉開眼笑,上前便握住了她的手揉捏,在燈下細細觀瞧,口中發出滿意的嘖嘖聲,眼睛不住遊走在沈若雪的全身上下,良久才鬆了手端起酒來一口飲儘道:“坐,吃菜吃菜。”可憐沈若雪宛如木人一般,哪裡還拿得起筷子?孫老爺吃了兩口,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她,兩滴菜汁順著嘴角淌出也渾然不覺,又吃了兩口,忽然霍地站起迫不及待地摟住沈若雪就向她唇上親去,沈若雪嚇得尖叫起來,用力推他,他肥重的身子居然推不動,竟被他親的滿臉油膩。未等沈若雪掙脫,孫老爺伸臂便將她抱了起來,向床上奔去,任憑她捶打呼叫,卻奈何不得。
張媽向彩環使個眼色,彩環忙跟她一起走出去,輕輕合上房門,一起在台階上坐下。房內傳來木床的吱呀聲,衣服的撕裂聲,沈若雪的哭罵聲,彩環吐了吐舌頭道:“張媽,我還沒見過鬨得這麼厲害的。”張媽斜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道:“小女孩子,頭一次都是這樣,何況不是自己的意中人,以後就好了。”房內突然傳來沈若雪痛楚地慘叫,接著便沒了聲息,彩環緊張地道:“完了,會不會死了?”張媽笑著把她推到門前,彩環紅了臉,附耳傾聽一下,不再言語,托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