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槍都與雲騎都火拚的消息瞬間轟動京都市井,眾百姓都不看廟會了,轟然擁出城去,要看兩軍廝殺。
城外不遠,賀蘭明與小梁都尉各自率軍擺開了陣勢,賀蘭明怒目圓睜,不斷叫罵,小梁都尉驅馬上前,沉吟片刻,還是橫槍抱拳向賀蘭明坦然道:“賀蘭兄,拋開往日恩怨不講,隻這次的事小弟委實是為了一根簪子,衝撞了你家小夫人,當時小弟並不知曉她的身份,兄台你若是為了這個把事情鬨大了,你我都不好向上司交代。不如這樣,小弟在這裡先陪個不是,大家切磋較量一番就各自散了吧。”
小梁都尉肯放下麵子講這番話,確實是好意,誰料賀蘭明火頭上,反而以為小梁都尉膽怯,加之這陣子硬碰硬的撞了幾次都是小梁都尉吃了明虧,不由輕視起來,隻想讓他在兩都禁軍麵前身敗名裂,便冷笑道:“你若是怕了,老子也可以饒過你,隻要你在兩都軍前從我兩腿間連鑽三次,大家便散夥回營!”
小梁都尉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將槍指著賀蘭明罵道:“直娘賊的賀蘭明,你彆給臉不要臉,以為老子真的怕了你!好!今天老子就讓你領教領教我銀槍都是不是繡花枕頭!”
說著,挺槍便向賀蘭明刺來,那邊銀槍都與雲騎都的禁軍一看首領開打,各自憋悶不住,全都轟然殺出,雖不是敵我雙方,沒有動刀動劍的砍削,也是各自施展武藝拚命打在了一處。
小梁都尉的手臂原本未曾痊愈,但他暴怒之下竟然忘記傷痛,越戰越勇,與賀蘭明在馬上打得難解難分,不分上下。賀蘭明邊打邊叫道:“乳臭未乾的小子,有種今日你我分個勝負,不然誰也彆停手!”小梁都尉發狠道:“好!刀槍無眼,今天誰死在馬下才算罷休!”
城上城下圍觀的軍民百姓人山人海,早驚動了京兆府的府尹,他不敢直接上報宮廷,卻令人急奔太尉府告知了謝太尉。謝太尉聞知卻並不在意,隻道:“孩子們閒著也是閒著,隻要不出了人命不意圖謀逆,隨他們練練兵去,莫低了士氣。”
府尹滿頭大汗,親自趕赴到太尉府向謝太尉道:“太尉須知這不是練兵,倘若兩敗俱傷,再驚動了聖上,可怎麼解釋?”謝太尉思忖片刻,便命人去請掌管禁軍的右衛將軍將此事收拾了,讓賀蘭明和小梁都尉都到太尉府來聽命。
右衛將軍急率三百禁軍奔赴城外,喝止了正在混戰的兩都禁軍,小梁都尉眼尖,早瞥見了上司官趕來,立即罷手回馬,賀蘭明卻自後追上狠狠一槍朝他後心捅來,小梁都尉閃避不急直接從鞍上滾落,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槍。右衛將軍見狀大怒,飛馬上前喝道:“賀蘭明,你不聽將令,想要作死嗎?行事不要忒毒!”
賀蘭明這才看見上司官,嚇了一跳,慌忙收槍下馬,暗罵自己沒有小梁都尉乖覺。
右衛將軍聲色俱厲的將他二人大罵了一遍,喝令雲騎都和銀槍都的禁軍都各自回營熟背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各一百遍,又向二人罵道:“原本按軍法要狠狠處置你兩個,再不濟也各領五十鞭去,今後如再領軍作亂鬥毆,你兩個儘皆削職回家!情節嚴重者則斬首示眾!現在都給我滾到太尉府去謝罪待命!”
小梁都尉和賀蘭明喏喏而退,相互狠狠瞪了一眼,各自回營去了盔甲,垂頭喪氣的往太尉府去。
到得太尉府門口,賀蘭明與小梁都尉又打了一個照麵,兩人氣呼呼地並肩通報了姓名,上台階時,賀蘭明故意猛撞了小梁都尉一肩,小梁都尉不防被撞了一個踉蹌,心中憤怒異常,恨不能再打一場,但在這太尉府中卻不好發作放肆,隻得忍了。
謝太尉原本儒雅俊朗的麵目蒼老了許多,鬢發斑白,謝承榮的死使他深受打擊,幾乎臥病不起。此時見了小梁都尉,又想起了愛子,心中一酸,不忍責罰處置,令人擺了一桌酒,命賀蘭明和小梁都尉都坐了,二人連稱不敢,拜倒告罪。
謝太尉微笑命他二人起來隻管坐了,一人斟了一杯酒,自己卻不執杯,坐下道:“不論兩都有何過節,莫因私仇誤了朝廷公事。同僚不和原也是正常,你們有什麼話不妨在這裡說開了,大家杯酒泯了牢騷。”
賀蘭明與小梁都尉麵麵相覷,如何好意思把原因說明,都不言語。良久,小梁都尉方道:“些許負氣鬥狠的小事,讓太尉掛心,卑職著實自責不安,甘願領罪,請太尉責罰便是。”
謝太尉點了點頭,向小梁都尉道:“梁超啊,本官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與我家四郎自小玩在一處,我深知你性情頑劣。賀蘭都尉比你年長數歲,又是邊軍精英中選來的,禮法講究個長幼先後,我看,還是你敬賀蘭都尉一杯酒,向他先陪個不是吧。”
他這本是把小梁都尉當做自家子弟規勸的話,卻讓小梁都尉鬱悶非常,沒奈何,隻得端了杯酒向賀蘭明道:“是小弟年幼無知衝撞了賀蘭兄,還請滿飲此杯,不與小弟計較。”賀蘭明目中掠過一抹得意之色,毫不客氣地接過一口喝乾,謝過太尉。
謝太尉擺了一擺手道:“從此後你兩都都化乾戈為玉帛,不要再爭鬥,否則自有軍法懲辦,都好自為之吧,去吧去吧。”言畢返身進入了後堂。賀蘭明斜目朝小梁都尉冷笑數聲,背了手先自揚長而去,小梁都尉心中暗罵,也隻得隨後走了。
離了太尉府,他隻覺得滿腔忿忿不平無處發泄,也不去太白坊找翩翩,一頭鑽進一家賭坊狂賭了幾把,又到附近酒館喝了一個半醉,出門預備回府,忽然想起找沈若雪歸還簪子,便轉身往富貴酒樓方向而去。
眼見得再轉過一條街便到了,小梁都尉驀地聽見前麵一陣吵嚷,一群人圍攏在一處不知在做什麼,便挨到人群背後踮腳向裡一張望,不由吃了一驚,人群正中站著的竟是沈若雪。隻見她怒容滿麵地抓著一個男子,口口聲聲說他是個賊,偷了彆人的錢袋。失主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滿臉困惑的呆站在那裡,那個賊卻十分囂張,叉腰叫嚷著:“誰看見我偷了,明明是他掉了,我撿起的,你這個娘兒們不要誣陷好人!”
沈若雪怒道:“我看見你從他身上偷的,你還抵賴!”賊道:“你看見的?還有誰看見?空口無憑,我還說是你偷的呢!”
小梁都尉搖了搖頭,實在沒心情管這種事,索性轉身走開,在路旁攤販處拿了一個蘋果吃,誰想才咬了兩口,就聽沈若雪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道:“哪,他可是禁軍的都尉,咱們讓他評評理!”小梁都尉心一涼,慌忙回頭看去,隻見沈若雪一手捉著賊一手正指著自己,人群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向他望來,不禁被口中的蘋果嗆得頓時咳嗽起來,恨不能立刻鑽入地下消失掉。
然而沈若雪已用力拽著那個賊走到了他的麵前,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似乎滿心希望地讓他來主持個公道。小梁都尉哭笑不得地站在那裡,愣了片刻,隻好把手中沒吃完的蘋果扔了,板著臉向那賊道:“你說你沒偷,是撿的?”那賊使勁點頭,死不承認是偷。
小梁都尉又向那胖胖的中年失主道:“你果真丟了錢?丟了多少?”中年男人忙道:“果真丟了,丟了約有三吊錢有餘,外加一兩紋銀。”小梁都尉歎了口氣,一把自那賊手裡將錢袋奪過,倒出裡麵的錢和銀子數了數,果真是三吊錢和一塊重約一兩的銀子,便又丟還那賊,懶洋洋地道:“不管你是偷的還是撿的,還了趕緊滾,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賊聽了急忙將錢袋往那中年男人懷中一扔,掙開沈若雪的手三步兩步鑽入人群中不見了。
沈若雪目瞪口呆地看那賊跑了,又看看小梁都尉,道:“你……你……”小梁都尉兩手一攤,沒好氣的道:“你沒憑沒據的怎麼斷定他就是個賊,再說了,這種事情歸京兆府管,跟我有什麼關係?拜托你以後彆再給我找麻煩了好不好!”
沈若雪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驀地叫道:“好!以後我再也不會麻煩你,對不住了!”轉身就走。看她生氣,小梁都尉忙搶上一步將她攔住,勉強陪笑道:“若雪姑娘,若雪姑娘,你彆動氣,我怎會嫌你麻煩我呢?我那是玩笑話,當不得真的,你彆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