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匆匆的到宮中點了卯,小梁都尉奉命將銀槍都的兵力比較平常多布置了一倍有餘。由於今日適逢仲秋節,各地藩王都進京賀拜,而皇帝近來似乎年初的風疾有複發跡象,身體十分衰弱,為了安全起見,禁宮各門可說是重兵把守,小梁都尉所屬恰是直通內廷最重要的玄武宮門,他絲毫不敢大意,親自往來巡查。
好容易到了晚間,禦宴已畢,各路藩王以及大臣們都離開了禁宮,小梁都尉隻覺得疲憊不堪,布置了輪夜值的銀槍都禁軍,便上馬離去回府。走到半路,忽然想起與沈若雪約好,他忙跳下馬來向跟隨的人道:“你們先回府去吧,我有事。”跟隨的人早已習慣了他的脾性,領命牽馬而去。小梁都尉便欲到一旁酒肆買酒,忽然對麵來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見到小梁都尉便施禮道:“久等都尉,寧王今日設宴專請,請都尉不要推辭。”
小梁都尉一怔,奇道:“寧王專請?請我做什麼?我隻是內廷一武官,職位所限,不便與寧王往來過密,還是免了吧,我還有事要做。”為首的那人陪笑道:“請都尉不必顧慮,今夜寧王略備薄酒請禁軍六都都尉一聚,並非隻有都尉一人,都尉還是不要推辭了吧。”小梁都尉皺了皺眉頭,見寧王的人說話客氣,且並無商量餘地,隻得轉身跟了他們走。
到得寧王府,真是燈火通明,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王府官員左右相陪,果然禁軍六都參將、都尉儘皆在座,獨差小梁都尉一人。寧王高居正中,美酒佳肴列席擺滿,看見小梁都尉進來,笑命坐於六都之首席。小梁都尉疑惑的看看眾人,心中暗道:“怎麼不見掌管禁軍的右衛將軍?專請我等?”
隻聽寧王端酒向小梁都尉笑道:“我早聽說銀槍都的梁超騎射出類拔萃,昨日擊鞠場上又現絕頂風采,隻恨沒有親臨觀看,今日細瞧,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小梁都尉連忙道:“卑職不敢妄受王爺如此抬愛,惶恐非常”。寧王一笑,命送上歌舞,頃刻間美人如畫,弦歌飄飄。
小梁都尉心裡隻想著城牆上坐等的沈若雪,哪裡有心看歌舞,按耐不住,悄悄問一旁金槍都的司文德道:“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把我們都叫到這裡來?”司文德悄道:“我也不知道,從宮中一出來便被請到這裡。”小梁都尉端起一杯酒停在口邊作出飲酒的樣子,疑惑的向司文德悄道:“要請的話怎麼隻請我們這些人,卻不見上司官的影子,這就怪了。”司文德搖了搖頭看看上麵不語。
歌舞畢,寧王忽命王府美女各到諸位席間侍酒,稱今夜佳節不必拘束禮節,務必要儘歡。說話間兩個美婢一左一右就坐在了小梁都尉身邊,若在平時,他也樂得美酒佳人,今夜實在沒有興趣,寧王向他笑道:“我知道小梁都尉一向風流,怎麼樣,坐在你身邊的這兩位可是我王府上等的佳麗,莫要辜負了美人啊。”
兩個美婢撒嬌弄癡的便向小梁都尉敬酒,看他猶豫,便直往他口中灌來,小梁都尉心中敏感的覺出異樣,暗自留心,知道寧王必定有什麼事要說。他假意喝了幾杯就不勝酒力,擋住了那兩名美婢的手。卻聽寧王又道:“今日侍酒美人,各位儘可帶回府去,另有黃金百兩各送與諸君。”
美人、黃金明晃晃地擺在眾人麵前,大家一時都愣住了,小梁都尉低頭轉著手中的酒杯沉思,司文德捅了他一下,他也沒有理會。然而寧王並沒有放眾人離去的意思,手一拍,酒宴繼續,自己轉身更衣去了。小梁都尉忽然站起身往外就走,一名王府侍從攔住了他,他笑道:“做什麼,老子要小解也不許啊?”司文德會意,也起身走了過來,兩人走到廊下東側,看看左右無人,隻聽小梁都尉低低道:“直娘賊的,老子怎麼覺得像是被軟禁了一樣?”
司文德低低道:“我發現今晚座次排的就有問題,怎麼咱們把守內廷的都被安排在靠近寧王的上座禮遇?”小梁都尉忽然豎指唇邊噓了一聲,側耳細聽,臉色不禁一變,向司文德耳邊道:“你聽見腳步聲沒有?至少有一百個甲兵圍過來。”司文德大驚,一把拉住了小梁都尉的衣袖:“寧王要做什麼?”
小梁都尉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正要說什麼,廊下幾名王府侍衛忽然按刀走來,笑對他二人道:“王爺見宴席上少了兩位,特請二位入座。”司文德看看小梁都尉,小梁都尉使眼色示意他且看情形,兩人隨即若無其事地轉了回去。
歸座後,寧王止了樂器,命閒雜人等退下,忽然脫掉外衣,露出了一身軟甲,眾人皆驚,小梁都尉與司文德互看一眼,麵無表情的坐著。然而各人身邊的兩名美婢驀地手一翻,兩把閃著寒光的短刀已經架在了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坐在那裡動彈不得。隻聽寧王笑道:“諸位不必驚訝,我聞東宮感染風寒臥床,而聖上禦體欠安,唯恐禁內出些事情,所以想借諸位之力,今夜入宮一趟,請諸位中把守禁內的行個方便。”
他笑著轉向小梁都尉,道:“不知道銀槍都的小梁都尉肯不肯為我打開內廷大門?”小梁都尉微微笑道:“王爺對聖上是一片孝心,何須擺出這樣的架勢?想要入宮直接去稟明了心意就是。”寧王笑道:“看來你是在跟本王裝糊塗啊。”說著驀地啪啪拍了兩掌,堂外登時出現百名盔甲整齊的軍士,劍拔弩張地將廳堂團團包圍住。小梁都尉向司文德眨了眨眼笑道:“我說的如何?”司文德哪敢應聲。
隻聽寧王又道:“本王今日確是誠心與各位交個朋友,美人黃金也是誠心送與各位,隻是要處理些皇族家事,望諸位不要不識時務的乾預過多。過了今晚自然無事,否則,眼下就刀劍無情,還請諸位想仔細了。另有一事告知諸位,你們的新任右衛將軍本就是我的心腹,上司官已無二話,現在就看你們順不順應天意了。”
賀蘭明突然道:“下官兄長與右衛將軍私交甚厚,寧王英名在諸王中早已折服邊軍,下官願聽從寧王指揮,所屬雲騎都儘歸寧王。”外衛禁軍向以賀蘭明唯馬首是瞻,見他如此一說,也紛紛表示願意跟從寧王。唯獨屬內廷守衛的羅雲生、小梁都尉和司文德默然不語。寧王盯著他三人,緩緩道:“我知道三位都出自功臣勳將之家,必是不肯平白背上叛逆之名,須知江山還是我家之姓,何必顧慮?今夜恐怕由不得你們,要勞煩金銀槍兩都都尉帶個路了,至於羅都尉,且請在我府上歇息。”
小梁都尉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老子隻是個內廷把門的,既是你們的家事,與老子有什麼相乾?你要進去,就進便是,至於裡麵怎麼鬨,隻要不妨礙老子升官發財,隨你的便。”寧王笑道:“小梁都尉果然不愧是冰雪聰明的人,那咱們就走吧。”羅雲生與司文德愕然的看著小梁都尉,目中都有怒色。羅雲生忽然破口大罵道:“梁超,想不到你是如此不忠不孝之徒!老子宰了你!”話音剛落,他身邊美婢的利刃已經揮出割斷了他的咽喉,羅雲生登時撲倒在地氣絕身亡。
寧王淡淡地瞥了羅雲生一眼,吩咐道:“把屍體收拾了。”抬眼盯著小梁都尉。小梁都尉卻一把拉起了司文德的手,毫不在意的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嘛,咱們走吧。”
出了王府大門,二人才真正是大吃一驚,府外靜悄悄的集結著三千甲兵,寧王悄無聲息的早已做好了逼宮的準備,而整個京都上下竟無人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