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府門不遠,便遇見了寧王府的一個侍衛,那侍衛小跑著來到他的麵前笑道:“小梁都尉,殿下正找你呢!”小梁都尉笑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這麼早出來,想必兄弟你沒有來得及吃東西吧,”他隨手拿出一塊銀子丟過去:“隨便去買碗酒喝吧!”那侍衛笑嘻嘻地接住謝了,低低道:“等到殿下登了基,都尉你就高升了,到那時彆忘了跟殿下說說把兄弟我調到你的部下啊!”小梁都尉笑道:“沒有問題,我求之不得。”
到了王府,他是被寧王特許進出無需通報的,直接進了府門便向內走去,王府內侍在中庭恭敬地迎候指點道:“王爺在內書房。”小梁都尉點點頭,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了那名內侍,背著手慢悠悠地穿過王府的花園往內書房而去。園中草木一片蕭瑟,池中枯荷,遍地落葉,秋意深濃,初冬的光景漸漸流露出來。忽然一名內侍急匆匆的跑過,幾乎與他撞個滿懷,小梁都尉順手扶住他,眼睛飛快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紅漆封的函箋,笑道:“這麼急,是要去撈本錢啊?”
內侍向他笑道:“加急加急,趕著送出去,哪裡有空再賭!”小梁都尉笑道:“什麼好事啊,告訴兄弟知道知道。”內侍皺眉道:“好個屁!”他低聲道:“前太子夥同謝太尉已經起兵了,接連攻下了好幾座城池,直逼京都。”小梁都尉不動聲色地笑道:“這是大事,小弟就不便多問了。對了,上次你輸了錢押出去的那塊玉佩,小弟讓人從當鋪裡給你贖了,待會兒派人給你送過來。”內侍眉開眼笑的謝過,匆匆走開,小梁都尉靜靜地站了片刻,唇角驀地掠過一抹神秘地微笑,暗暗道:“時機到了。”
當日午後,京都發生了一件大事,掌管六都禁軍的右衛將軍突然遇刺身亡,兩名刺客當場被拿下,送交大理寺審訊。那兩個刺客原本死咬著什麼也不肯說,經過一夜的嚴刑拷打之下,終於熬不住,招認出幕後指使,竟然是賀蘭明!寧王大驚,立即命小梁都尉帶人將賀蘭明抓了起來,小梁都尉將賀蘭明狠狠綁縛的如同一個肉粽子,絲毫不管他大聲叫冤,又派人搜他的住宅,賀蘭明叫道:“你搜吧搜吧,我對殿下的忠心天可明見!”
不多久,司文德忽然托了一匣珍貴的明珠走了出來,珠匣內竟然還有一紙謝太尉署名的信函,小梁都尉冷笑一聲,拆開來當著賀蘭明的麵緩緩讀道:“幸得賀蘭都尉允諾相助,日後太子收複江山,既往不咎,明珠一匣為謝,莫要失約。”
賀蘭明的臉色登時青白,嘶聲大罵道:“這是誰他媽的給老子栽的贓啊!!”小梁都尉冷冷道:“哦?是栽的嗎?那就請賀蘭兄親自去向殿下解釋吧,帶走!”
這邊剛抓了賀蘭明,那邊大理寺傳出消息,兩名刺客竟然又招出數名寧王的得力部將,都與此事有關,並且招供完畢後說無顏見賀蘭明,相繼咬舌自儘。寧王驚怒之下令小梁都尉按名單全部圍定拿下,果然從他們府上都搜出了明珠一匣和內容如出一轍的密信一封。
證據確鑿,寧王的驚駭難以形容,若在平時,驟然出了這樣的大事,他許是會斟酌一番,可此時正是謝太尉攻城略地勢如破竹之時,不由他不信,不由他不防,他本又是個疑心極重的人,看著搜出來的這一匣匣珍貴的明珠和那幾封信箋,忍不住向小梁都尉道:“本王待他們不薄啊,為何如此背叛我!”
小梁都尉靜靜地看著他道:“殿下言重了,要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過於氣惱。聞說前太子起兵的風聲,他們肯定是想求個自保,倒也不一定就真的為背叛殿下你,這些人聰明的很,萬一有什麼變故,不過是要給自己多刨幾個安身的坑罷了!”他這番話聽起來是勸解,卻讓寧王聽了刺心,他盯著小梁都尉不語,森然道:“那麼你呢?你是不是跟他們一樣?”
小梁都尉坦然笑道:“不瞞殿下,卑職倒真的想這麼做,隻可惜,卑職為殿下殺了那麼多的人,還大都是些緊要人物,殿下以為,卑職回到他們那裡會有好果子吃嗎?所以請殿下放心,我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寧王點了點頭,仰頭看了看天空,喃喃道:“再有一天,本王就要登基了,到那時誰又能耐我何?到那時我是天子,他們才是謀逆!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都殺了吧。”小梁都尉提醒道:“殿下,這都是原先跟了你一起謀事的人,殿下還是慎重一些為好,不妨親自去再審一審,那時再殺不遲!”
寧王恨道:“本王還不了解他們!都是些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徒!我不想再見到他們的嘴臉,兵臨城下之時,他們絕對是一幫賣主求榮的賊子!統統殺了!自今日起,六都禁軍儘由你執掌,各部大小統領由你來選人擔任,敢有不服,就用我賜予你的逍遙劍斬之!”寧王轉臉看著小梁都尉,目中驀地有幾分滄桑,緩緩道:“梁超啊,本王相信你是最沒有理由背叛我的,因為,你牢牢地跟我捆在一條船上,掙也掙不脫。”
小梁都尉靜靜地道:“是,卑職完全明白!”寧王揮手令他去了,頹然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見到司文德,司文德用詢問的眼神看他,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做了個肯定的眼色,司文德鬆了口氣,暗暗向他豎了豎拇指,兩人率軍直奔大理寺提人,將賀蘭明和那幾位寧王部下將領通通斬殺於市。殺到賀蘭明的時候,小梁都尉突然拿了一杯斷頭酒走過去,微笑著蹲下,向賀蘭明道:“賀蘭兄,這杯送行酒,是看在你我昔日同僚的情分上,小弟敬你的!”賀蘭明抬起在大理寺被刑具折騰的血肉模糊的臉,盯著他嘶啞的低聲道:“梁超,老子就快要死了,你就給老子透個實話,說,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
小梁都尉不答,抬手將那杯酒直灌入他的口中,站起身讓行刑手退到一旁,親手拿過了行刑手的刀,笑道:“賀蘭兄,小弟親自送你上路,日後黃泉相見,你我繼續切磋鬥毆,小弟真是懷念以前跟你打架的日子啊!”賀蘭明拚命瞪著眼睛,掙紮著嘶聲喊道:“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小梁都尉微笑著看他,無聲地張口做出了一個“是”的口型,沒等賀蘭明明白過來,刀光一閃,他的頭顱已經被砍了下來,在地麵滾了滾,那張嘴兀自嘟囔了一句:“……是不是你……”
自此日起,京都的禁軍銀槍都、金槍都、虎衛都、雲騎都、龍武都、鷹揚都儘歸小梁都尉統領,上下各級軍官都由他選銀槍都舊部執掌。除寧王親軍外,京都有過半的兵權都落入了小梁都尉的手中。
寧王急急忙忙地登基稱帝,來不及冊封群臣,先以天子名義昭告天下將士與前太子的反兵相抗,許諾平叛後論功冊勳。然而,各地響應前太子的越來越多,城池接連失守,謝太尉親自率兵直往京都撲來。
“梁超,下一步怎麼辦?寧王的羽翼幾乎被我們剪除一半,我們不如直接率軍殺進宮中去?”司文德向小梁都尉急急地悄道。小梁都尉沒有回答,想了片刻,道:“我忽然不想用兵變的法子了,那實在不是個萬全之策,寧王不是傻子,他的親軍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稍有風吹草動便前功儘棄。就算兵變圍攻,不僅一日兩日解決不了問題,還要讓京都再落得個水深火熱,那豈不是殃及池魚?”
“那我們……”司文德困惑地看著他。小梁都尉笑了笑,忽然問道:“那兩個兄弟的家眷都安撫好了嗎?”司文德點頭道:“早已安全送出京都,生活的各方麵需求也都已打點好,他們不會有什麼困難的,都尉放心。”小梁都尉歎道:“沒有這兩個兄弟的視死如歸,你我焉能成事,他們的忠義肝膽,我將沒齒難忘。”
言畢,小梁都尉默默地執筆蘸了濃墨,細心地在紙箋上寫了京都的兵力布署,以及各處防守薄弱之處,並言明鐵蹄響時必為內應,落款卻簽上了司文德的名字,然後,用油蠟封好成團,交給司文德輕道:“派個你的體己之人悄悄出城找到大軍,給謝太尉送去吧。”司文德不解的道:“為什麼要派我的人?”小梁都尉微笑不語,將蠟丸放入他的掌心,低低道:“我已經想好辦法了,還有最後一注要賭,你我需全力以赴!成與敗,儘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