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梁都尉絲毫都不想知道京都的風雲變幻,他帶著沈若雪他們沿著無人的小路早已跑到離京都很遠的地方,一路上,他和沈若雪歡聲笑語,快樂的像兩隻出了金絲籠的鳥兒,除了鳳珠悶悶不樂外,連吳春平都被他們兩個的快樂所感染,嘿嘿地笑個不停。曹勝更是像個淘氣的孩子,跟在後麵玩了一路,還用枯枝做了一個彈弓,沿途用石子打鳥射蟲,不亦樂乎。
走到山中一處水潭邊,看著上麵細細地垂流下的水簾,幾個人或在鬆樹下小坐,或找塊石頭坐了吃隨身帶的食物,小梁都尉走到潭邊蹲身洗了洗臉,看著水中小小的魚遊來遊去,不禁笑著伸手去捉,時值初冬,潭水冰冷無比,他甩了甩手走到一旁,仰臉望了望溫暖的陽光,愜意的仰麵躺在了荒草之中,怎麼都不肯起來。沈若雪剛要拉他,卻反而被他一把拉倒在身旁,笑道:“陪我在這裡躺一會兒吧,離京都也有些距離了,我從沒有覺得這樣飄飄欲仙,一身輕鬆。”
沈若雪微有些窘迫地往吳春平他們那裡看了看,吳春平和鳳珠正在看曹勝爬在一棵樹上掏鳥窩,並沒有往這邊瞧,便倚在了小梁都尉的懷裡跟他一起仰望著天空出神。
“我們去江南好不好?我母親是江南人,小的時候,我就很想去江南看一看,那裡山清水秀,到處是小橋扁舟,楊柳岸曉風殘月裡耳邊聽著吳儂軟語,真是詩情畫意,你一定會喜歡的,到那時,我們去找一處最美的地方安家,快快樂樂的生活,”小梁都尉枕著手臂輕輕地道,眼眸中滿是憧憬。
沈若雪微笑道:“好啊。不過,我……我有個心願,一直想回家看一看,不知道你肯不肯隨我去見一見我的爹娘?”小梁都尉轉臉驚訝地看著她,道:“我一直以為你沒有家了……好啊,我當然肯隨你回去。”沈若雪低下頭,微有些傷感的道:“我怎麼會沒有家呢?當年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從家裡跑出去,卻……”
小梁都尉忙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如果是傷心事,就不要再提了,過去的就過去了。這都是我不好,沒有問過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知道你還有父母在?既是如此,我陪你回去也是應該的。”
沈若雪點了點頭,深深看著他道:“我一直很想家,卻總是不敢回去,不知道爹娘會不會還記得我這個忤逆不孝的女兒,也許,也許他們依然恨我敗壞了家風,你隨了我去,可能會帶累你陪我一起挨罵,還有可能把我們逐出門去,如果是這樣子,你還肯去嗎?”
小梁都尉坐起身來,笑著將她抱住,頑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怎麼可能會這樣呢?你當初如果不離家出走,如今怎麼會把我這麼一個出類拔萃、風流瀟灑、玉樹臨風、文武雙全、聰明絕頂的女婿帶回去啊?這就叫舍不得女兒套不回郎!”沈若雪登時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很是。“
小梁都尉笑道:“你彆笑,老子一表人才,怎麼也不會讓你家高堂覺得丟臉嘛。有道是拳頭不打笑臉人,我大不了一進門就拜倒叫嶽父嶽母,他二老還會好意思拉下臉來罵你趕你走?不過,”他的眼中掠過一抹歉疚,低低道:“若雪,見了你的爹娘後,恐怕也不能多留幾日,我擔心會連累到你的家裡。”
沈若雪忙道:“我知道,見了他們我就心滿意足了,不論你去哪裡我都跟著你走。”小梁都尉微笑道:“這樣是不是太委屈你了。”沈若雪輕輕抬手撫著他的臉龐,柔聲道:“什麼委屈,既然決意要跟你一輩子,做你的妻子,不論是天涯海角,你都休想讓我與你分開。”小梁都尉深深凝視著她柔聲道:“得妻如此,吾複何求。”
吳春平遠遠地看著他們兩個情深意篤,心裡不禁湧過一陣酸楚,鳳珠歎了口氣,輕道:“吳大哥,你說,若雪的命為什麼那樣好啊。”吳春平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低低道:“她的心好,好人總會有好報的。”鳳珠道:“可是,難道你我的心就不好嗎,為什麼卻都落得如此。”吳春平倏地站起,臉驀地紅了,道:“我沒有覺得我有什麼糟糕的,我現在挺好,一點都沒有不好,沒有。”說著往沈若雪那邊瞅了一眼,轉身就往前走去。
沈若雪覺出吳春平自己走了,連忙拉了小梁都尉起來,跑過這邊道:“鳳珠姐姐,吳大哥怎麼了?”鳳珠莫名其妙的道:“我也不知道啊,說得好好的,就忽然跳起來自己走了。”沈若雪看看吳春平的背影,敏感地猜出什麼,不禁默然無語。小梁都尉朝樹上的曹勝打了個呼哨,笑道:“猴子,趕緊下來,趕路了!”
曹勝答應一聲,順著樹乾溜下來,樂顛顛地捧著幾個鳥蛋跑到了沈若雪身邊:“姐姐,打尖時我烤鳥蛋給你吃。”沈若雪笑了一笑,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和木屑,轉身拉了小梁都尉的手繼續前行。
“吳大哥,我跟若雪去她家裡看一看,不知道你預備去哪裡?”小梁都尉笑著向吳春平道。吳春平呆了一呆,看著沈若雪道:“我想……我想去投奔宜陽那裡一個遠親家。”沈若雪眼睛一亮,拍手道:“哎呀,那我們剛好一路,我家那個鎮子也在那一帶。”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林中一片黑茫茫,冷月透過樹枝灑下斑駁的月光,照出腳下長長地人影,寒風中遠遠地傳來野獸的叫聲,沈若雪不由嚇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雖說她曾經獨自跑到京都,但是從來沒有在黑夜裡在山間這樣行走過,對於她來講,猛獸遠比壞人更可怕。身邊的草叢中突然傳出悉悉索索地動靜,她頓時驚呼一聲,一頭鑽入了小梁都尉的懷裡,小梁都尉伸臂將她緊緊抱住,微微笑道:“彆怕,沒事,有我呢。趁著夜路,我們可以趕到前麵的村子裡借宿一晚,我看見那邊似乎隱約有人家的燈光。”
他感覺到沈若雪的身子在自己懷中瑟瑟的抖,許是冷,許是累,心裡不由憐惜非常,索性笑道:“若雪,來,我背著你走吧,你想睡可以在我肩頭睡一會兒。”沈若雪依言趴在了他的背上任由他背著自己,心裡一陣甜蜜,忍不住啟齒輕輕地咬住了他的耳朵,小梁都尉偏頭微笑道:“死丫頭,你要是跟我鬨,我就把你丟出去了。”沈若雪掩口悄笑,在他臉上一吻,低低道:“你要背,就背我一輩子都不許放下來。”
五個人著實都有些疲倦了,又困又乏,仿佛走了太久太久,果然看見幾戶山居人家,其中一扇窗內兀自亮著油燈。曹勝飛跑過去便敲起了門,小梁都尉輕道:“若雪,咱們到了。”卻不見回應,他轉臉一看,原來沈若雪在他背上已然進入夢鄉,頭垂在他的肩頭香甜的睡著。他不禁輕輕地笑了,轉頭悄悄對吳春平道:“吳大哥,你幫我把她接下來。”吳春平愣了愣,小心地將沈若雪從小梁都尉背上攙下來,沒等沈若雪的雙腳落地,小梁都尉便迅速回身將她攔腰橫抱在了懷裡,向吳春平輕道:“多謝。”
柴門已開,一個壯漢疑惑的打量著他們,曹勝道:“大哥,我們是行路的,天色已晚,能否借住一宿啊?”壯漢打量他們幾眼,道:“行,進來吧,隻是莫嫌我們這山居人家貧寒。”大家一擁而入,微弱的燈光下,隻見四壁掛滿弓弦刀斧,還有幾張虎豹熊皮,看樣子是個獵戶,且是單身。小梁都尉道了打擾,走入間壁將沈若雪輕輕放在榻上,脫下外衣給她蓋了,這才走了出來。
他抱臂欣賞著牆壁上的弓弦和獸皮,問道:“這位大哥是好漢,能殺得虎豹熊豺,武藝著實了得。”壯漢聽他這樣說,心中喜歡,到灶下搬了一盆熟肉出來,笑道:“這是我昨日獵的一頭野豬,留下自己吃,你們行路勞乏饑寒,一起用吧。”眾人謝了,圍坐在一起一邊吃一邊閒聊,那壯漢甚是喜歡跟小梁都尉講話,眼睛不住上下打量他,小梁都尉便向他打聽往洛陽方向的路途,壯漢道:“這一路崇山峻嶺,道路不是很好走,獸凶人惡啊。”
小梁都尉的眼中掠過一抹銳利的光,笑道:“何謂獸凶人惡?”壯漢壓低聲音神秘地道:“獸凶就不必講了,自有人來製服,沒造化的便被吃了就是。人惡卻不好講,這兩年這一帶是盜賊橫行,往來走鏢的、行商的都被他們劫的怕了。”小梁都尉眉頭微微一皺,曹勝插口道:“我們又沒有那麼多財寶,他們該不會劫我們吧?”
壯漢笑道:“有財寶或許還能保得性命,沒有財寶叫做剃禿頭,若是他們心情好或許放了你,撞上他們心情不好,惱羞成怒起來一刀一個就砍了!這個倒也是看造化,看你幾位不儘是普通行人吧,”他指了指小梁都尉笑道:“一瞧你這位兄弟言行人品,就非同尋常人家子弟,身上值錢的東西不會少了,他們如何會輕易放過?更緊要的是你們帶的還有女子,可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