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我隻是想去看看熱鬨,”看杜之衡走開,曹勝委屈的道。小梁都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在找到棲身之處安頓下來之前,我不想惹出任何是非。”曹勝道:“我沒有惹事啊,我隻是想去看看,姐,你說是不是,看看熱鬨有什麼錯了?”沈若雪對這個小兄弟總是頗為疼愛,不忍他受委屈,便笑道:“曹勝說的是啊,去看看又有什麼了?你不放心,我跟他一起去。”
小梁都尉放下酒杯,好氣又好笑地盯著沈若雪道:“你跟他去?你跟他去比他自己去更能惹事!你兩個彆給老子添亂了,老老實實坐著,他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曹勝撅著嘴坐下去看著店外賭氣不說話,沈若雪看看他,又看看小梁都尉,忽然牽住了小梁都尉的衣袖,一邊輕搖一邊軟軟的輕叫:“小梁——梁超——夫君——”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求懇地看著他。
小梁都尉忍了片刻,終於抵擋不住她的嬌柔,無奈地歎了口氣,低低道:“行了若雪,你饒了我吧,敗給你了。”他搖了搖頭,倏地抬眼笑道:“其實老子比你們更好奇,更想瞧瞧熱鬨,隻不過拚命壓製住了罷了,算了算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去,不過,你兩個都得聽我的話,不許隨便出聲,更不許冒然動手。”曹勝頓時喜上眉梢,從座位上一躍而起。
三人跟了杜之衡走去的方向一溜小跑,很快便追到了村東頭外的一片場地,早看見幾十個青壯山民拿了鋤頭、斧頭、長槍、鋼叉、木棍,也有拿打獵用的弩箭的,亂七八糟的聚在一處,杜之衡掂了自己的長刀,騎了一匹馬,領著眾人就走。
走到離村莊不遠的一處斜坡,果然看見十幾個莊戶正在跟一群嘍囉廝打,各個頭破血流,遠遠的還有一二十人居然全部騎在馬上,裝備齊整,懶洋洋地往這邊觀看著,似乎根本不屑於跟這些莊戶人動手。
小梁都尉奔到一個坡頭,翻身敏捷地上了一棵大樹,曹勝也跟著爬了上去。看了片刻,小梁都尉輕道:“那群人想必就是杜兄說的賊寇了,各個騎馬佩刀,果然不是一般的草賊,這個小小的村莊根本不在他們眼中,硬碰硬的話,杜兄定然要吃虧了。”曹勝舔了舔嘴唇,道:“都尉,咱們也去打一打吧,試試這夥人的身手。”小梁都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若雪在樹下跺腳急道:“你們兩個,不要隻顧了自己看,我也要上去!”曹勝慌忙溜下樹來,幫著沈若雪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小梁都尉在上麵伸出手去拉著她一用力,便將她提到了身邊站穩枝杈,笑道;“真是什麼熱鬨都少不了你!老實點,摔下去我可不管!”三個人蹲身在樹上,專注地望著斜坡那邊的動靜。
隻見杜之衡領了眾人奔過去,長刀一揮,指著那夥騎在馬上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那夥人絲毫不予理會,為首的將手一招,從馬後又奔出數十名嘍囉,惡狠狠地便朝杜之衡他們殺來。杜之衡揮刀令莊戶們迎戰,自己卻拍馬徑奔那夥騎在馬上的人而去,曹勝看了讚道:“杜先生真好膽氣!這是要單挑啊!”
騎在馬上的賊寇不動聲色地看著杜之衡奔到麵前,還差十七八步遠的時候,驀地一個賊寇躍馬而出,與杜之衡廝殺在了一處,那人使的也是長刀,與杜之衡打得不相上下。為首的那個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些不耐煩,突然從身後取出了弓箭,小梁都尉三人都吃了一驚,沈若雪忍不住高喊了一聲:“小心!”曹勝哪還顧得了許多,抬手一彈弓將顆石子便狠狠射了出去,正中為首那人的左眼,那人翻身落馬,群寇頓時紛紛朝這邊看來。
“不好,趕緊下樹!”小梁都尉猛然叫了一聲,話音未落,群寇的箭已朝樹上嗖嗖地射了過來,隻聽沈若雪啊了一聲,肩頭即刻中了一箭,登時從樹上一頭栽了下去。小梁都尉駭然叫道:“若雪——”縱身從大樹上直接跳落地麵,摔的一個踉蹌沒有站穩跪倒,他顧不得站起便伸臂向前一把將沈若雪抱在了懷中,但見她痛不可當,隻抓住小梁都尉的衣衫搖了一下,便暈了過去。曹勝早已溜下樹來,大罵一聲,拔出刀便衝出去直奔向那群馬賊。
杜之衡察覺不對,扭頭發現了小梁都尉他們,急忙回馬,也令獵戶們向群寇射箭,雙方立時亂成了一團。小梁都尉抱著昏暈過去的沈若雪,霎時間又驚又怒又恨,抬眼森然盯著不遠處的賊寇們,目中突然掠過一股銳冷的殺氣,放下她便霍地拔刀就要衝過去,奔出去幾步,卻又站住回頭怔怔地看著沈若雪,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回身將她從地下抱起,拚命往莊子裡頭跑去。
他一口氣狂奔回杜之衡的宅子,將沈若雪往床上一放,便急急地喚道:“若雪,若雪你醒一醒,若雪……”見她始終沒有反應,淚水幾欲奪眶而出,看著她肩頭的那支箭,幾番伸手想要拔出箭來,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吳春平聞訊跑過來,驚駭的望著沈若雪道:“怎麼,怎麼了這是,出門時還好好的。”小梁都尉抬眼道:“吳大哥,麻煩你去讓他們找點金創藥,止血的也行,快去!”吳春平愣了一愣,趕緊奔出了房門。
很快地吳春平便從杜之衡的廝仆那裡要來了止血的藥粉,還有兩根布帶。小梁都尉謝了,請吳春平回避一下,看他關了房門,回頭輕輕地將沈若雪攬起在懷中,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隻覺心痛無比,卻不得不緩緩握住了那支箭,低低道:“若雪,就這一下子,你忍忍!”咬牙一用力,噌地便將那支箭從沈若雪肩頭拔出,鮮血跟著便直射了出來,沈若雪疼得渾身一顫,驀地睜開了眼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看那流出的血是紅的,箭頭無毒,小梁都尉便放下了心,看著沈若雪微微一笑,急忙解開了她的衣襟露出肌膚,她圓潤的肩頭箭傷赫然在目,深可見骨,他痛惜萬分地地檢視著,卻拿過他的酒葫蘆咬開了塞子,低低道:“對不起,你還得再忍一下。”將葫蘆中的酒猛然往傷口上傾去,沈若雪身子驟然崩緊,痛的大叫一聲,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袖,在掌心揪成了一團。
“好了,好了,”小梁都尉柔聲道,眼中止不住淚光閃動,放下酒葫蘆吻了吻她失去血色的唇,這才將止血的藥粉倒在傷處,用手緊緊地按住,按了片刻,方拿過那兩根布帶輕輕地小心地給她纏裹紮結好,係上衣衫,抱著她默然地坐在床頭。沈若雪哪裡經受過這種痛楚,勉強微笑道:“你彆擔心,我沒事……”眼淚卻嘩嘩的流個不停,終於止不住孩子一樣的哭了起來:“我忍不了,真的好痛啊!”
“我知道你痛,我知道,”小梁都尉一邊抱了她柔聲勸慰著,一邊伸手拿過了那支箭,看了片刻冷冷道:“你等著,老子一定會把這支箭射還給他,給你報了這一箭之仇!”房門砰地被推開,鳳珠驚魂未定地站在門口,目光中滿是擔憂和恐懼,愣愣地看著他們,接著,一陣腳步聲響,杜之衡也匆匆走了進來,張口便問:“楊兄弟,你娘子她傷勢如何?”
小梁都尉將沈若雪輕輕放下躺著,站起身道:“還好,無甚大礙。賊寇們都走了嗎?”杜之衡麵色陰沉,看看沈若雪,拉了小梁都尉便出了房門,在拐角處低聲道:“走是走了,隻是……隻是你那個小兄弟他……”小梁都尉一驚:“他怎麼了?”杜之衡兩拳對擊,恨恨地道:“你那個小兄弟被他們捉去了,我這邊隻有一匹馬,無論如何追不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兄弟是個好漢,他打得著實勇猛,是個好漢啊!”
小梁都尉的臉色如罩寒霜,默然不語。杜之衡道:“楊兄弟本是客,都是我沒有安排妥當,讓你們牽進鄙莊的是非中,今日他們迫我等交山賦,揚言要將杜莊踏平,原本準備惡戰。我根本沒想到你們也會在場,慚愧,慚愧啊,你們是因了我才出了事,愚兄無地自容!”小梁都尉抬手製止他說下去,緩緩地道:“請問杜兄,可知他們的山寨在何處?”
杜之衡一愣,道:“在紅楓嶺南。”小梁都尉抱臂托著下巴走了幾步,又問:“莊上所有能出戰的莊戶大約幾人?”杜之衡道:“今日便全出去了,也就幾十個人。”他點了點頭,道:“賊寇人馬大概多少?”杜之衡想了一想,道:“比較厲害的都是騎馬的,大約三四十人,餘下的嘍囉們大約有三百多人,都是不禁打的。”小梁都尉仰頭看著天空,一言不發,暗暗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