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人 我錯了,我錯了!(1 / 2)

孽情書 雲格格 7675 字 8個月前

程如意正蹲在那裡看著小梁都尉發呆,聽到背後有腳步聲,慌忙把那撇小胡須順手貼回了小梁都尉的唇上,忙亂之中,居然貼反了,她也沒有注意到。那郎中號了號脈搏,又認真的看了看刀傷,並不管什麼胡須不胡須,皺眉道:“不是很妙啊,這位小哥傷勢過重,失血太多,又似乎心力交瘁失於保養,心肺俱損,積勞成疾,以至於染上了極重的風寒,應該不是病了一日兩日的事了,這體內體外病患兩處夾擊,我實在不敢擔保他能否保住性命。”

氣氛頓時凝重下來,程威風陰沉著臉,焦急地道:“先生,你就儘力給治吧,要多少銀子我們都給!”程如意哭道:“你他娘的若是治不好他,姑奶奶連你一起砍掉埋了!”程威風回頭喝道:“閉嘴!”郎中歎了口氣,道:“還是趕緊進城去吧,把病人安置好,我推薦幾個比我醫術高明的前輩,你們去找來看看,也許還有的救。”程如意嗚嗚的哭著,程威風低低罵道:“行了吧你,咱老子娘死了的時候也沒見你哭成這樣,真他媽的沒出息!”程如意回嘴道:“等你死了我也這麼哭你!”程威風作勢欲踢,她轉身便跑了出去。

薛淩走進來,徑自到了床邊看著小梁都尉,神情卻忽然驚訝地一變,伸手揭下小梁都尉唇上被程如意貼反了的小胡須,眼中驟然射出一道異樣的光芒,隨即若無其事的又把小胡須端正的貼了回去。程威風隻顧在一旁跟那郎中問長問短,並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將小梁都尉抱到馬車上,又借了老道一條棉被給他蓋著,正準備出發,薛淩突然扯了扯程威風的衣服,低聲道:“鏢頭,你過來一下。”

程威風跟著他走到道觀的牆角:“什麼事?”薛淩低聲道:“鏢頭,難怪公孫捕頭一直覺得小爽可疑,我剛才發現他嘴上的胡須是假的,一下子便認出他來,在咱們烏梅鎮上,還有前麵的宣良城門,可都貼著朝廷緝拿他的懸賞告示,你當他是誰?他可是京都叛軍六都統領都尉、朝廷的一等欽犯梁超啊!”程威風麵無表情的道:“是嗎?”薛淩道:“這小子他媽的真鬼,居然瞞了咱們那麼久都沒露出馬腳。鏢頭可知道朝廷懸賞多少?”程威風慢吞吞的盯著他道:“多少啊?”

薛淩伸出兩隻手,低聲道:“死的,十萬貫!活的,十萬貫加上一個平逆侯!”他興奮地道:“鏢頭,發財了鏢頭,隻要你我進城去找到公孫捕頭,將梁超送進官府衙門,二一添作五,賞金一分,就不用再乾辛苦活了!”程威風盯著他慢慢地道:“嗯,你說得好像不錯,隻是,這錢可以分,這平逆侯隻有一個,怎麼分法?”薛淩笑道:“這個嘛,嘿嘿,小弟就不客氣了,鏢頭應該清楚的很,首發人可是我啊!”程威風吸了吸鼻子,勾著薛淩的肩便走到牆後的拐角處,那裡有一大堆道觀儲備的乾草,薛淩笑道:“不用再商量了,不成我再把賞金多分給你些,你肯定不喜歡做官!”

話音剛落,就聽撲哧一聲,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捅進了他的心口。薛淩驀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瞪著程威風,嘶聲道:“你……你為什麼……”程威風慢慢地抽出匕首,森然道:“你小子太貪心了,我覺得不公平。”薛淩用儘最後一口氣指著他道:“鏢頭,你……有鬼……”程威風揮手將他一推,他的身子頓時沉重的倒在了雪地中,抽搐一下,再也不動,一條汙濁的血流從他的身下蛇一般緩緩蜿蜒淌出。程威風在他身上擦了擦匕首刃上的血汙,抱起一堆乾草壓在了屍體上,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走了出去。

“走了走了!”程威風跳上馬車大聲吆喝著,程如意道:“哥,薛淩那個王八蛋呢?”程威風道:“他麼,我讓他幫老道收拾收拾,隨後再追上咱們!小爽又吐血沒有?”程如意哭喪著臉道:“又吐了,郎中正在裡麵給他施針。”鞭聲清脆的響起,馬車吱呀行進,程如意忍不住望著道觀暗自求禱:“各路神仙顯靈,保佑小爽他好好的死不了,我程如意情願一年不碰酒肉,不罵人,不打架!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老娘一把火燒了你的鳥觀泥胎,罵你個四季不停口!”

馬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小梁都尉,沿著雪地孤獨的往宣良城行進著。同樣的雪野上,同樣的古道西風,昨日傍晚也走過一匹馬和一個女人,這女人就是沈若雪。她一怒之下負氣而走,哪裡想的到小梁都尉會發生什麼事,隻是滿心的委屈和憤怒,自傷自憐的一口氣走出很遠,曹勝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一身大汗,才終於攔住了她的馬頭,一邊喘氣一邊道:“……姐,姐,你乾嘛啊?都尉不見了你會急死的!跟我回去吧,回去吧!”沈若雪冷冷道:“他才不會管我的生死呢!我已經說了,我和他各走各的道!”

曹勝急道:“那怎麼行?你忘了你們要一起到江南去嗎?你們究竟是怎麼了嘛!”沈若雪咬牙道:“你不用管!反正,我回我娘家去,他自己去江南好了!我們兩個從今往後恩斷義絕!”曹勝震驚的道:“不會吧?你當真的?”沈若雪道:“千真!萬真!你跟著我乾什麼!”曹勝愣愣地道:“都尉要我跟著你保護你的,今早還特意囑咐我不要忘了。”沈若雪一怔,沒有言語。

曹勝抓住韁繩翻身跳上了馬,在沈若雪身後道:“我快累死了,你要去哪裡我都跟著就是,不然對不起都尉的囑托!”靜默一會兒,沈若雪輕輕地道:“他為什麼要你跟著我?離了鏢隊就沒有危險了,難道他知道我今日要出走不成?”曹勝訝然道:“哪裡是今日,這些天我一直都奉命跟著你保護你。誰說離了鏢隊就沒有危險?我靠,姐,你難道一直以為咱們是出來遊山玩水,偶爾遇見個把毛賊?”

沈若雪回過臉來疑惑的道:“那倒沒有,我始終認為,我們堂堂正正的離了京都,隻要不遇見什麼熟識的人,誰會認出咱們是不肯留在朝中的官宦之人?路上隻要不像在紅楓嶺時一樣惹事生非,哪裡又會有什麼危險?”曹勝張口結舌地道:“你,你當都尉是掛官歸隱啊?我的媽啊,鬨半天你一直蒙在鼓裡……都尉他真是對你太好了,太憐惜你了啊!”

“你說什麼?”沈若雪不解地道:“這跟他對我好不好有什麼關係?”曹勝歎了口氣,低低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看樣子都尉一直都沒有對你講明。”沈若雪冷不防打斷他道:“算了,我也不要聽你講,你是他的手下,當然會說他好不會說他壞!”曹勝默然片刻,在馬上靜靜地道:“姐,是不是你從來都不清楚都尉是怎樣一個人,他在京都都經曆過什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沈若雪沉吟不語,良久方道:“我清楚他是怎樣一個人,但是他經曆過什麼,後來發生過什麼事,從來都不肯輕易告訴我知道。他不說,我就不問,我隻知道他為了我降了寧王,又殺了寧王,然後不願再繼續呆在朝中,要帶我去過遠離是非的日子。”曹勝聞言低低地歎道:“都尉的苦衷竟然連你都不願吐露,他這麼獨自撐得未免太辛苦了。”他懇切的道:“姐,小梁都尉他對你真的是愛如生命,才會這樣,你如此離他而去,實在是辜負了他的心啊,回去吧,真的,你跟我回去吧!”

沈若雪勒馬回眸,定定的看著曹勝,一陣寒風卷著積雪掠過,她閉了閉眼睛,驀地眼前閃過一路上小梁都尉對她的精心嗬護,此時寒風刺骨,讓人不由得想念起馬背上他溫暖的懷抱,他對自己確實是體貼入微啊,但是他還可以抱著彆的女人,他能有什麼苦衷!想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待這陣風過去,她冷冷的向曹勝說:“為什麼,連你都知道他的苦衷,他卻不肯對我講!我在他的心目中有你說得那麼重嗎?恐怕是那分量連你都不如吧!”曹勝在她的注視下低下了頭猶豫著,沈若雪道:“你看著我,不妨把他所謂的苦衷都告訴我知道,說了,我也許便跟你回去,否則我絕不原諒他!”

馬蹄在雪野上踏出一連串的蹄印,兀自茫無目的地越走越遠,曹勝原原本本把在京都發生的事情,以及朝廷的通緝詔令,夜潛紅楓寨,單刀赴約救自己,小狼王手下一係列的追殺,以及公孫捕頭的潛在危險,全部講給了沈若雪聽,沈若雪聽得滿臉驚駭之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為什麼他在自己麵前從來沒有流露過一絲憂慮和恐慌,總是帶著微笑哄著她,嗬護著她,順從著她,而自己竟從不知道他頂著如此之重的罪名和危險。

“他……他還被逼著殺了四郎的姐姐?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半個字?他居然殺了那麼多的人?這怎麼得了,這個罪名怎麼得了?”沈若雪喃喃道:“這一切,都隻是為了保全我?是的,我知道他是不怕死的,如果沒有我,他什麼都不怕,這都是為了我,全都是因為我。”

曹勝道:“我們銀槍都的每一個弟兄,都敬重他,欽佩他,小梁都尉怎麼會怕死?你去打聽打聽,沒人會相信。他是太珍惜你,姐,你忘了小梁都尉他從小孤獨無親嗎?還沒有離開京都的時候,有一晚他喝了酒從營中回來的路上,曾跟我說過,之所以要這麼苦撐著自己苟活,是因為他長這麼大,你是給了他最多溫暖和快樂的人,是他這世上唯一的最親最親的親人。他隻想讓你在他身邊過的安寧快樂,少受點傷害,他真的是什麼都為你想著。”

沈若雪喃喃道:“我是他這世上唯一的最親最親的親人?是啊,在京都府裡的每一天我都是快樂的,還有這一路上,我根本不知道他一個人要去麵對那麼多事情,既然把我當做最親的人,他為什麼從不告訴我?他為什麼這麼傻?難道不知道做了他的妻子,就是要跟他患難與共,同生同死的嗎?他這樣做,分明是讓我做了一個負心人,讓人人以為我自私到隻顧自己,把我置於何地!又為什麼本性難改的傷我!”

曹勝歎了口氣,懇切地道:“姐,我是跟隨過謝將軍,後來又跟了小梁都尉的。我也知道小梁都尉跟謝將軍比起來,一個是高高在上貴無可量,沒有誰敢輕易說他不好,另一個卻是跟軍中兄弟們打成一片,你要挑他的錯處能挑出一堆來的人。可是你也不想想,離了京都以來,除了日夜逃命,他還能犯什麼錯,除了你和我與他相依為命,他還能相信誰?他傷你,如果他這一路上真的似乎傷了你,那肯定有原由!連你也不相信他的話,你想,他前後做的這一切還能為了什麼,還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