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珠?王慶豐想了半天才似乎記起有這麼一個女子,不由笑道:“是嗎?這就要良心了?哈哈,要真是我的骨血,你樂意養著就養著,不樂意養隨便你怎麼樣都行,爺爺我還愁兒子?爺爺的兒子遍地都是,要都認了哪裡認的過來?還良心呢,關我鳥事!”說畢揚長而去,頭也不回的進了衙門,縣令早屁滾尿流的迎了出來。
“真是個畜生啊,”吳春平恨恨地道,剛要對小梁都尉說什麼,禁軍們已經押著小梁都尉推入了縣衙大門,沈若雪也隨之跟了進去,吳春平隻急得抓耳撓腮,抬步就要往裡闖,吳貴從裡麵氣急敗壞的跑了出來,連踢帶打的把他踹到了離衙門遠遠的地方,罵道:“你他娘的不想要命了,還想要把我也連累進去啊,什麼乾妹妹乾兄弟的,鬨了半天是朝廷欽犯!滾!趕緊滾!不然老子親手掐死你!”吳春平急道:“我要幫幫他們!”吳貴罵道:“幫你娘個腳!你能幫什麼?回去多燒幾柱香吧你!再敢頂嘴老子我跟你拚了!”
衙門裡,王慶豐聲色俱厲的把縣太爺訓斥了一番,聲討他在任上無所事事,連欽犯就在眼皮底下也沒有察覺,縣太爺陪著笑臉由著他罵夠,孝敬上一整箱的紋銀,罵聲立刻戛然而止,變成了笑聲:“也是,你作為一個地方的父母官,太勞累了,太辛苦了,事情太多了,這欽犯也太狡猾了,換了誰都為難的很哪,太不容易了!”王慶豐感慨完,把銀子收下,開始享受美酒佳肴。喝了一半,他叫道:“把梁超帶上來讓咱們父母官開開眼!”
小梁都尉立刻被推到了堂下,禁軍一腳踢在他膝後強迫跪倒,王慶豐笑嘻嘻地道:“小梁都尉,喝一杯?”小梁都尉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王慶豐笑道:“我叫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看看哈,橫豎你都是個死,不如多拉幾個黃泉下做個伴,說說,那個曹勝在哪裡啊?”小梁都尉眼睛頓時一亮,知道曹勝沒有出事,便微笑道:“曹勝我倒不知道去了哪裡,卻有個比他還親近的寧王餘黨共犯你想不想抓了?”王慶豐立刻饒有興趣的湊近身子,問道:“誰?”
小梁都尉嘻嘻一笑,道:“他就是——王慶豐!”王慶豐的臉登時陰沉下來,森然道:“我看你是想吃點苦頭!”小梁都尉大笑,邊笑邊道:“難道老子說錯了?寧王叛亂、平定京都,哪一樣你沒參與過?”王慶豐大怒,喝令手下即刻將他按倒,就在堂下當麵杖責一百,罵道:“殺殺你的威風,看你還在爺爺麵前裝好漢!”
這頓刑杖直打得小梁都尉幾乎暈了過去,腰腿鮮血淋漓,他咬著牙硬是哼也沒哼一聲,一聲饒也沒有求,死死地挺著,待打到第八十杖的時候,反是王慶豐自己叫了停,唯恐把他打死。沈若雪遠遠地看著,幾次要奔過去都被司文德攔住。她的心如刀割,每聽見啪地一聲,身子便哆嗦一下,那一杖杖打在他身上,竟如同打在自己身上一般痛不可當。好容易看執杖的人停手,她不顧一切地拚力搡開司文德便衝了過去。
“小梁,小梁,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沈若雪攬起他顫抖著語無倫次的叫道,恨不能代他受這番苦楚。小梁都尉的嘴唇已經咬出了血,卻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低低道:“一點也……不痛,老子……老子天生就感覺不到……疼痛的滋味,他嚇不住我。”沈若雪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強忍著不要它們流出來,王慶豐嘻嘻笑著走到她身旁,道:“怎麼樣沈二姑娘?心疼了吧?其實,你若是求求我,給我點甜頭吃,說不定我一高興,會讓你的心上人少吃點苦頭呢。”
沈若雪冷冷地道:“我當然心疼他。可是,就憑你,休想讓我求你,你根本就不配跟我講話!”王慶豐一愣,道:“都到這地步了,你兩個還他媽的嘴硬?彆敬酒不吃吃罰酒,信不信爺爺我……”沈若雪打斷他道:“信!你做什麼我都信!大不了我們一起被你弄死在眼前,還有什麼可怕的?”小梁都尉聽了,不顧傷痛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讚道:“說的好!好若雪!不愧是我梁超的妻子!”王慶豐怒不可遏,正要發作,司文德趕上前去叫道:“都尉息怒,依我看,你這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了,他就是要讓你給他個死,好教你白辛苦這一趟,不能上當遂了他的意!”王慶豐頓悟,恨恨的罵道:“真是越做官越不自在,算了,拖下去吧,偏不讓他輕易的死了!”
小梁都尉被拖到一間暗室裡,司文德喝退手下,上前便親手解開了他的繩索,他冷冷地道:“乾什麼?知道老子跑不了了?”司文德定定的看著他,驀地抱住他哭了:“兄弟,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你罵我一頓吧!”小梁都尉歎了口氣,低低道:“算了,老子清楚你是怎樣的為人,我不怪你……你跟我同生共死過,這次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若真的還把我當作你兄弟,我拜托你一件事。”司文德哽咽道:“什麼事,我萬死不辭!”小梁都尉笑了一笑,道:“還萬死不辭呢。沒彆的,我隻拜托你這一路上替我照顧好你弟妹若雪,莫要被姓王的畜生欺負了她,好不好?”司文德哭道:“你放心,這一路我不但要照顧好弟妹,也要照顧好你!”
說著,他抹了抹淚,從懷裡取出一瓶藥,回身叫進了沈若雪,道:“這是止痛止血的金創藥粉,你趕緊給梁超上了,不然去洛陽的路上他撐不住。”自己則走出暗室關上了房門。沈若雪看著伏在那裡滿身是血的小梁都尉,咬了咬嘴唇,輕輕地蹲下身去,慢慢解開了他的衣帶,將跟血液凝固在一起的衣衫小心的打開。饒是她的手再輕柔,也免不了撕扯被粘在傷處的衣襟,直到此時,小梁都尉才身子猛然一顫,忍不住啊地痛叫出聲,低低的罵了一句:“入娘賊的王八蛋!畜生!”沈若雪的淚水終於灑落下來,一邊將藥粉仔細地上在他腰間腿上的杖傷處,一邊無聲的哭泣著。
上好了藥,沈若雪從隨身的包裹裡取出一身乾淨的衣衫,輕輕幫他換上,把血衣丟在了一旁。小梁都尉吃力地撐著地直起身子,一邊係著衣帶一邊笑道:“還是你知道我,我可不喜歡邋裡邋遢地見人,死也改不了。”伸手拭去沈若雪臉上的淚,微笑道:“來來,親一個,快。”沈若雪哭道:“都這樣子了,你,你還跟我開玩笑。”小梁都尉嗤地笑道:“什麼啊,我可沒有開玩笑,老子都快要痛死了,你親親我,我就會忘記傷痛,這是大事,比金創藥還靈驗呢,怎麼能簡簡單單的說是玩笑?”
“小梁……”沈若雪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泣不成聲。小梁都尉痛的哎喲了一聲,道:“死丫頭,輕點兒。”沈若雪抽泣道:“你不是說你天生就感覺不到痛嗎?這會兒乾嘛騙我說你痛。”小梁都尉□□了一聲,苦笑道:“你你你,你是真傻啊假傻啊,不知道老子那是氣那姓王的啊,我怎麼可能不痛,痛的都快要死了!”沈若雪抬眼看著他,突然含著淚笑道:“你才傻呢,我故意逗你玩兒的,非要你承認你真的很痛我才親你,不然休想!”說著便將唇吻在了他的唇上。
兩人抱在一處,竟把生死都置於了度外,良久,方聽小梁都尉輕道:“若雪,曹勝沒有出事,這一路上你要小心,到洛陽後先不要管我,立刻去找到曹勝和程如意,然後跟著他們遠走高飛,明白嗎?”沈若雪凝視著他,點點頭,卻道:“我會找到他們的,但是,要走的是他們,不是我。”小梁都尉急道:“你怎麼不聽話?”沈若雪幽幽的道:“我當然不聽你的話,難道你還想像在雙星橋那時一樣拋開我嗎?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何去何從,又有何意義。這一次,你趕我也趕不走。”小梁都尉歎道:“彆傻了,即便是你不肯走,難道大牢會讓你陪我一起坐嗎?”
“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死!”沈若雪平靜地道。小梁都尉急道:“胡說八道!什麼死不死的,老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要你好好的活!”沈若雪堅定的說:“要活,我們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隻要你一句話,現在我們是準備死還是活?”小梁都尉捧起她的臉凝視了許久,終於輕輕地道:“好,我們都不死,到了洛陽後我想辦法找理由給自己開脫,但等待的日子裡,你必須給老子好好的,行嗎?”外麵響起了人聲和腳步聲響,沈若雪靜靜地道:“他們來了,恐怕這就要上路了,你不用管我,橫豎我都跟你在一起。”
門倏然打開,王慶豐笑道:“咦?這裡難道變成了洞房?”卻又臉一沉,喝道:“是哪個把梁超的繩子解了?”沒等司文德說話,沈若雪便冷冷地道:“當然是我,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沒看見嗎?眼睛瞎了?我們又沒有跑,你怕什麼!”王慶豐愣了愣,道:“看不出啊,沈二姑娘比先前是厲害多了,行行行,你解的就你解的吧!來人,把家夥給我拿進來,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解法!”小梁都尉鬆開了握著沈若雪的手,用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悄道:“記住我的話,還有,學聰明點,這一路上不許言辭激惹這個家夥!”
禁軍扛了一副專為死囚打造的四十斤重的大枷進來,不由分說就要上前脫剝小梁都尉的衣服,小梁都尉一把推開近身的軍士,冷冷地道:“誰敢辱我,老子就什麼都不顧了,索性拚了命讓你們交不了差!”司文德抬腳踹走那幾個軍士,罵道:“他豈是你們隨意羞辱的!”王慶豐陰陽怪調地道:“囚犯裸身押解,這是老規矩,司都尉什麼意思啊?”司文德忙陪笑道:“王都尉,梁超可不是一般的囚犯,好歹給他留個體麵,等回了洛陽再說,不然真把他逼惱了來個玉石俱焚,夫妻兩口都尋個短見,你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王慶豐冷笑道:“不是我嚇唬他,且彆說眼下他尋不了短見,即便是他尋了短見,隻要人一死,我就毫不客氣的給他扣個跟小狼王私通的帽子,讓他從兵亂逆臣變成蓄意串通謀反,嘿嘿,這罪名可是要滅他個九族,反正死無對證!對了,小梁都尉家族不甚興旺哈,九族滅不了,妻族還是滅得了的,沈氏綢緞行怎麼走我記得清楚著哪,或者整個小鎮都算一族也未必沒有可能啊,對不對?”
小梁都尉直氣得臉色煞白,罵道:“簡直是無恥之徒!”沈若雪伸臂護住小梁都尉的身子,忽然冷冷地說:“隻要你手下敢碰他的衣服,我就豁的出去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不由你不動手先讓我們兩個死在你眼前,我們頂多算個抗捕被殺,或者畏罪自儘,你呢?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好處也撈不著!然後,隨便你怎麼樣都成,我們一死也就不管那麼多了,等到了黃泉之下我再給我爹娘解釋清楚,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今生對他們的虧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