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上近日流傳著兩條消息,其一,是蜀山掌門應子山不日將迎娶劍嘯山莊莊主獨女楊敏。
另一條,則是聽雨樓樓主莫千裡被賢王世子,人稱玉扇公子的方文方世子窮追不舍。
而此時,這四位主角的兩位,正麵對麵坐在洞庭居的樓上飲茶。
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方文卻未曾說話,隻是搖著玉扇看窗外的風景,應子山有些許煩躁的啜飲一口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對麵的人,“世子今日找應某來莫不隻是為了喝茶?若是如此,應某仍有事要辦,不如改日再約。”
對麵的人終於“唰——”的合上不停在搖的玉扇,麵露一絲笑容,卻是眼神灼灼的盯著對方,開口道,“應掌門可曾知道聽雨樓主莫千裡?”
“自然知道。”方文的問題讓應子山有些莫名。
這江湖上誰人不知聽雨樓裡全是一等一的殺手,而樓主莫千裡操一雙寒鐵匕更在兵器譜上排名第三。傳言隻要他出手,任務便從未失敗。隻是此人行蹤不定,性格乖張,接任務從來隻憑興趣,曾有洛陽富商千金聘他行刺商業對手未果,反被割了頭顱懸於自家府邸門口匾額下方,也有城東乞丐憤言要殺時常欺淩他們的巡借捕快,幾日後在城門口看到了那人的屍體,上付桑葉一片,留字道過路聽見於是接了任務,費用十五銅已於昨夜自取。
雖說此人行事亦正亦邪,一人洗過為惡一方的清風寨,卻也行刺過青城前任掌門。但卻從未有正道門派提出過圍剿聽雨樓,除卻樓中高手如雲的原因之外,也因各門派內都有些不願也不能提起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有時隻有死人才能守護,明麵上有些事做不了,私底下便托了聽雨樓來:聽雨樓除了樓主接任務太過隨興,其他殺手均是道上公認的高效公道。
不過,方文此時問起來,倒讓應子山想起近日關於世子和莫千裡的流言,心道此事看來似乎並非空穴來風。
對麵人眼底掠過一抹精光,正在想事的應子山卻毫無察覺。
“那應兄同莫樓主可曾見過麵?”
“在下從來隻曾聽過莫樓主的消息,卻未曾有幸見過莫樓主容貌。”心裡歎口氣,想說這方世子今日真是奇怪,淨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然而內心又似有一種違和感,應子山輕搖頭,想要甩掉。
聽到答案的世子表情似乎很是滿意,又叫了一壺茶,兩人閒談幾句,應子山便告辭。
從窗戶看著應子山步出洞庭居,確認對方已經離開,方文起身進了隔間的裡屋,剛剛有屏風擋著,應子山不曾見到屋內還有一人。
那人一身淡青似靛,如墨長發披散肩頭,倒是襯得一雙素手似那羊脂白玉一般。
他執了瓷杯,輕啜一口,抬眼看著進來的方文。
和被人道是宋玉再世的玉扇公子比起來,他的麵容隻能勉強稱得清秀,隻有在定睛瞧人時,才會發覺那一雙眼睛似是斂了日月光華於內,瞧得你心頭不由一顫,卻又覺得他的氣息配得這雙眼睛真真是恰如其分,漾開來的是一種冷靜而內斂的犀利。
方文便是為了這一雙眼睛著了迷。
當日他扶了中毒的應子山前來求藥時,那一雙明目裡似有決絕的堅定,他便知這人已有了同生共死的心意,倘若自己不舍得那一株子午草,這兩人大約便會共赴黃泉吧。這個念頭讓他覺得不很快活,因為自己剛對那雙眼睛有了興趣,就發現對方已有了共度的對象。
==============新更內容分界==============
方文注視了莫千裡一會兒,失望的發現對方麵上並不曾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本想著若讓他聽見那人對他已毫無印象的言語,他必然會是大受打擊的,還是說他仍覺得可有辦法讓對方想起他來?
不由得心下一陣揣測。
當日求藥時,自己向他說明子午草用過之後便從此百毒不侵,卻會有些其他的作用,便是將心中最執念之人之事忘得一乾二淨。
那是的莫千裡佇立良久,直到他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終於出聲應允。
他卻是有些失望的。
雖說自己對麵前之人算是一見鐘情,卻並不願意用什麼卑劣手段得到,甚至不希望他收到什麼傷害。
這或許隻是他身為王爺世子的一種驕傲,當時也還未用情至深,隻是單純覺得自己心儀的人哪怕不是戀著自己的,也應有個不錯的歸宿。
然而當那人解毒完,被蜀門門下弟子接回去,已是前塵往事煙消雲散之事,卻未曾見得莫千裡有何不舍。
明明都曾有過同生共死的決心的。
他實在不解。
卻在他仍然徑自思量時,麵前的人抬眼望了望他,出了聲響。
“你可是尋思我為何不在意?”
似乎不需要他回答,莫千裡繼續道。
“他已忘卻往事,我便也無需再銘記心頭,有些事是需要二人都在意才有意義的,倘若隻有我還心有所念,便是用執念框住了他。”
他轉了頭,看向窗外。
“這些執念對現在的他已是負累,即使我對他說起,當日種種畢竟不似從前,何必再執著於此;而既然緣分已斷,我再在意也無濟於事,不如放下心念。”
一陣春風混了泥土氣息吹入窗來,帶來揚花片片,拂了他如墨的發絲,那人如玉麵容上是冰玉般的不動波瀾,眼底卻似仍有水波萬頃,映出粼粼波光。
然而稍闔雙眼,再抬起已是風平浪靜。
方文似乎有些懂了,卻又似乎仍有些迷惘。
他似乎放下了,或者將要放下。
那麼其實所謂生死與共的情感,是不是隻有在死亡麵前才是更從容的堅持。
“我今日要去遊湖,你若有事便自行去做。”
見那人起了身,方文忙召了護衛結算,然後信步跟了上去。
既然他要放下,自己總是陪在身邊,即使那人最終無法愛上自己,卻也好過放他獨自傷懷。
=============================
七月初七,蜀門掌門大喜,開八百流水,邀四方賓客。
莫千裡遠遠地坐在客桌,是方文討的帖子,本可以近些,卻擔心他有什麼才選了離得遠的一攤。可儘管那人的身影幾乎要看不見,即使閉上眼睛,他也能依然描出那人眼角眉梢的樣子。
明明不曾多處,他與那人隻是在路上相遇,然後偕同遊曆短短兩個月,然而很多東西都放在了心上。
或許如果更久,他們也可能會發現彼此的不同,於是更容易放手吧。
隻是既然已下定決心忘記,這些東西就讓他們爛在記憶裡去。
旁邊的方文仍是陪著,似有些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神色。
應子山一路敬酒過來,紅色的新郎裝合著臉上的笑容,喜慶的似乎有些刺眼。
隔了許久才到了他們桌前,一杯酒敬到眼前,卻是向著方文的。
畢竟他已不記得他了,而聽雨樓樓主莫千裡的長相在江湖中又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