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亂雲飛

待侍衛兵趕到場時，真田已同二人惡鬥不下百回。此時天已近大暗，眾人見了滿場慘狀也是唏噓不已。立海諸人見勢，隻得抽身離去。

真田衣冠未散，身軀卻也再難挺直，身上雖是不見傷口，神色卻不輕鬆。隨行太醫抱了藥箱踉踉蹌蹌地跑上，正要為他施診。真田抬手叫停了步子，隻問侍衛長“玥呢？”

侍衛長應聲答“玥公子早已回營，安然無恙。晟王爺也已找回。”

真田頷首起身越過太醫徑直翻身上馬，“先回營地。”眾人隻得遵從，一路人掉馬回營，出林時正巧黑幕降臨。營中火光粲然，卻也靜穆，遠遠看去，竟有幾分征戰荒原的軍營之色。

玥走入禦帳時正碰上太醫為真田查看傷勢，柳蓮二端坐一旁。隻聽得真田道“我方才所述之劍，丞相可有耳聞？”氣息不似平日平穩，輕重不一。

柳依舊是拱手低首答“臣才疏學淺，未有耳聞。”真田低頭不語，反倒是太醫先看到了走進的玥，起身行禮喚道“玥公子。”真田一抬首，人已在身前，握住那人雙手拉他坐下，這才開口“幸好你無事，我真是大意，竟又將你一人丟下。”

柳先是向玥行了一禮，一聽真田此言，遂笑道“陛下萬萬不要自責，幸有公子先且回來，帶了我們去救了晟王爺，王爺又讓我等前去救駕。公子自然是立了大功，陛下也當要打賞自己的。”此語一出，眾人皆笑。唯玥淡淡看了柳一眼，又收了目光，不知何意。

“稟陛下，傷您的兵器的確奇詭，尋常寶劍劍氣乃是由外而衝入內體，是以必先有皮肉之傷。而此劍劍氣卻是如體而破表，外表雖無傷口，劍氣已灌入體內阻礙真氣運行，卻又將將不及破體而出之力，實難對症下藥。”太醫檢查完畢，立時拜倒於地，回稟請罪。

真田雖是為人嚴肅冷厲，卻並非殘暴之君，聽聞此話處罰之心自是沒有，隻蹙眉問“當真難治？”

“陛下若能憑借己力催動劍氣破體而出，老臣方有法可醫。隻是老臣不曾習武，這內功心法雲雲，當真力所不及。”

真田聽罷，不自覺地摟緊身邊的玥。

“實不知除君問，七星龍淵之外，立海之中還有此等寶器。”柳喃喃自語，當若憑己身之力強行導出，陛下必定大傷元氣，屆時，東征一事必得延後，時節一過，出征便要倍增艱難。恐怕隻能再等上一載，陛下哪裡等得及？

玥正低頭拂過真田衣襟上的斑斑血跡，聞柳蓮二此言，微微抬眼，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竟是帶了半分嘲諷意味。抬頭見真田兩眉緊蹙，伸手輕撫他的眉心，似是要將那“川”字化開。

不料真田驀地一聲低哼，背後登時裂開一道傷口，登時鮮血汩汩而流，直濕透外衣。

太醫見了大喜過望，“原是如此！以血光之氣觸印堂大穴，便是劍氣破體之法。妙！真真是妙！”

玥正被真田驟然間的反映唬住，聞得老太醫此言，一時不明所以，雙瞳抹上一道迷茫色彩。

那太醫提筆一筆而就，晾起藥方笑道“玥公子無心之舉，竟就是這劍氣破體之法，如此，老臣即刻為陛下處理傷口，便無大礙。”說了到了帳口遣人前去抓藥。

柳蓮二似有所思，凝眉不語。

“玥。”真田緊握住玥的手，喜從心生，不由呼道“你真乃上天賜予我的神物啊。”

玥輕輕一笑，仍是清冷的眼，此刻卻不願與他對視，埋首在他懷中，微微一歎，竟是滿滿恍然悵惘。

待真田換藥更衣處理了傷口再坐定時，眾人方有了討論此番行刺一事的心思。

“那提議比試的龍田大人，遇刺之後未曾出現。”

“報！——”柳正向真田回稟狀況，忽聽一聲報，竟是宮中送來的急報，來人直奔而來，一進門便跪地道“啟稟陛下，龍田大人於今日午時被家人發現死於家中！”

“此番行動我們雖未能殺死那狗賊，也定讓他們元氣大損。比呂士已然用龍淵傷了真田，且看他如何應對。”仁王幾日來緊繃的麵龐終是有了笑意。“隻是我們也須得整歇整歇了，想來幾處生意也該好好打理打理。”

“可真田已認出‘七星龍淵’……，這……”柳生不免擔心。

“世人都隻知七星龍淵乃罕見名器，殊不知七星、龍淵乃是兩把配件。真田弦一郎既是對著七星道‘七星龍淵’，可見也不過是一般凡夫俗子的見識。”仁王一聲冷笑，一雙鳳眼儘是不屑。

“師兄……”丸井見二人一言一語，心中思慮良久，才開口喚道。

“怎麼？從你回來後就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什麼時候也會藏心思了？快快說來。”柳生見他神情有些膽怯，卻又有些無辜，寵溺道。

“精市，是什麼人？”丸井鼓著腮幫看著仁王，似是考慮如何開口，半響問道。

此語一出，柳生立時變了臉色，回頭看向仁王，滿是疑惑。仁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莫要追問，雙手交疊支額，閉目深深呼氣，方才作答。丸井屏息等待，他有預感，師兄的回答，也許會有雷霆萬鈞之力，或許，將能夠顛覆河山！

仁王隻答了四字，卻是一字一頓，字正腔圓，道出的是足以使風雲驟變的傳奇，是令人無不聞而變色的神話。那四字，曾經是處在腥風血雨中的人們心中的信仰，那四個赫然便是——“海—王—墨—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