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望歸
章一•狼煙隱
“幸村精市?”跡部聞言起身,孤疑地看向來人“幸村?我倒不知,原來海國皇室仍有幸存之人?”
幸村卻不接話,自懷中取出一物,通體瑩紅,幽豔冷透,原是他一直不曾離身的緋姬“不知閣下可覺此物眼熟?”
跡部看過,第一時刻低頭看向腰間,將那流光緋玉握在掌心,抬頭驚道“這莫非是……”
“母妃常與我提及我尚有一位兄長身處冰國,卻不料竟也是皇室之人。”幸村喟歎道“倒也像她的作風。”
“如此說來,她竟未死,且又成了海國王妃?真是荒謬至極!”跡部一聲冷笑,舉扇直指幸村,厲聲道“當日我親眼看著她入殮下葬,如何會未死,又如何會冒出你這麼一個同母異父的兄弟?”
“信不信,在你。與你我二人所談的這筆交易,卻是無關。在下不過是想要加以確認,並無他意,閣下無需介懷。”幸村收起緋姬,神色泰然,隻徑自坐下,淡淡望來。
“……”跡部注視良久,終是坐了回去,以扇擊掌,問道“她當日身中寒毒,毒發而亡,難道此中尚有變數不為人所知?”
“確是身帶寒毒,隻是那毒並不會令人即刻喪命,隻會於體內蟄伏,使人體越發畏寒,漸漸耗儘人體精氣而亡,母妃亡故時,我已一十有三。”真是諷刺,他與母妃的命運,竟是如此相似,同樣被世人誤認為死亡,卻又真實地另一種身份存活著……
“那麼你……”跡部蹙眉,即使如此,母妃身中寒毒後誕下他,豈不是……
幸村略一點頭,算是承認,“隻是我並非直接中毒,毒性早已減弱,因而除去較常人更為畏寒之外,倒無再多遺症。”說罷輕聲一笑,似是自嘲“否則又何以活至今日。”見跡部眼神閃爍不定,又笑道“隻這樣一來,我的身份卻也無從證辨。”
“不。”跡部單手支額,眼光細細勾勒著扇麵,避開他略帶詫異的目光,幽幽歎道“你很像她。”抬頭看見那人機不可見地微微折眉,續道“當年我雖不過是個四歲小童,母妃的樣貌,卻是一直記憶猶新。”
“閣下若想敘舊,事成後我自然奉陪。現下,我們可以開始了麼?”似是對此話題全無興趣,冷冷差了開去。他自小便知自己與母妃相貌驚人相似,隻是如今想來,他卻寧願未有繼承母妃那傾城之色。
“這是自然,不過既已道明身份,不妨以姓名相稱,客套致辭未免矯情。”跡部點頭應了,又問“你既知我所欲,卻不知立海又是作何打算?”
“簡單。你欲謀權篡位,我欲報仇複國。你欲借刀殺人,我不過想再使一記反間——將軍。”幸村一手提蓋輕輕撥動漂浮的茶葉,神色仍舊淡淡,目光透亮,從容不迫仿佛誌在必得。
“可我既能達成目的,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以保你萬無一失,不,當說是勸你懸崖勒馬。”
“哦?此話怎講?”
“真田意欲攻克冰國,你急欲推翻冰國當政,你二人目的本不相同,如何合作?事成之後又豈會有你半點好處?無非是家破人亡的下場。”“啪”地放下茶盞,清脆的敲擊聲尤為清晰。
微微一震,跡部又道“我也不比那皇城安坐龍椅之人,我既已知曉蒼溟行軍駐紮之地,雖是開誠布公,亦可倒打一耙。”對上那人清冽目光,卻又微微一笑“隻是如今看來,我卻儘可不費吹灰之力而坐享其成?”
“俗語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隻要等得起……”
“俗語亦有雲——‘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跡部收扇敲案。
“哦?”幸村麵露訝異“那龍椅之上的,不正是你的兄弟?”跡部麵色一僵,忽地與他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
一看到屋門被打開,倚牆而立的仁王立時彈起身來。回身拉開車簾。跡部竟也不顧身份暴露,親自將人送出,幸村便為二人引見,相互客套一番又過了些時候方才駕車回程。
“如何?”待得二人進了車內,仁王便亟不可待地問道。至今仍不敢相信所目視的一切,當藍煙聯係自己之時自己是多麼的震驚與欣喜,然,當真見了麵,幸村遂提出要他安排與跡部見麵,實不知要如何反應。他二人本也算得上故友,往日他雖不常去宮中,與精承精市卻也交好,如今人是物非,他是他的主上,他們的一國之主,可精市卻又不願聽他如此尊稱,心中雖是習慣,麵上不禁有些許尷尬。方才在外間久坐,裡間一直無聲,心裡當真焦急,見了他毫發無損地出來,即刻想要問清狀況,卻又不得以同跡部寒蟬周旋一番,帶此番諸事具定,方一問出口,見那故友麵上滲出的淡淡倦怠,又不由後悔起自己的魯莽。
“跡部已然同意與我等合作,方才來的路上,你與我所言事關兵器材料一事,可是有什麼不妥?”微微頷首算作應答,斜倚著車壁,淡淡問了一句。
“風雅閣原先供給商人觀月初恰是不動峰的舊貴,此番同立海合作事宜,尚未談攏。”
“觀月初?當年不動峰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花花大少?”
“正是”仁王輕哼了一聲“這家夥的風流軼事怕是說上一晚也道不儘。”末了又搖首笑了。
“你相信觀月初,也會付出真心麼?”幸村隻看著仁王一臉無奈神色,仰頭忽地茫茫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