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進酒 章四•將進酒 ……(1 / 2)

章四•將進酒

在往後的戎馬歲月中,真田每每憶起當日回營所見景象,仍不免膽寒後怕。

那日擊潰冰國大軍,將乘勝追擊一事交由早已部署完畢的切原,速速趕回營中,入目竟是帳中的一片淩亂狼籍和倒地不省人事的三人。饒是一向鎮定自若的真田也不得不承認那一瞬的恐懼。然真田畢竟非同凡人,驚怒之餘尚可保持冷靜,細看之下察覺三人均有呼吸,內息平穩,並無大礙,不過昏迷而已。蹙眉召人喚了太醫,又吩咐將柳送回,稍稍陪坐了一會兒,小心地撫平那人夢中微蹙的眉尖,邁步而出。沒事就好。真田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拳,舒展的五指間汗水好似要在寒風中化作騰騰水汽。

大營主帳同樣遭受過一場翻天覆地的浩劫,隻是一一尋查也未遺失什麼物件,糧草飲水卻原封不動,實在是居心叵測。

收拾過後真田例行對出征將士一通褒獎,原先被鬼騎兵的名頭唬住的將軍也都恢複了那一身的獅心豹膽。見真田對大營遭襲遭“竊”一事隻字不提,蒼溟大將們自不敢撩撥,隻道又攻下一座城池,大軍告捷,隻可惜水源甚缺,遺憾不能不醉不歸雲雲。

真田的一雙鷹眸一一掃過火光下的麵孔,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口,卻均是麵帶紅光,談笑自若,眉頭也不見皺一下。這便是鐵血雄心的蒼溟男兒!心中一時激動,滿腔熱血直直湧向喉頭,脫口就是一個“好”字。這一聲乃是隨性而發,內力雄渾更是豪氣萬千,直蕩開數裡方才淡去。遂拍開一壇酒,隨意向一隻碗中一傾,起身道“此戰大捷,各位均功不可沒,朕以此酒敬各位,祝我蒼溟大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眾將領鮮見真田有這般豪情,心中亦是激動不已,此時隻見兩路勤務兵各人捧了一壇烈酒來擺在麵前,當下拍開泥封竟都是直接掄起那牲首大小的酒壇道“祝我蒼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忽聽帳外不遠處一少年悅然道“赤也幸不辱使命,前來向陛下討一碗酒喝,還望陛下成全。” 帳簾一翻,一身戎裝意氣風發的赤也抱拳行禮“陛下。”眾人本還猜測何來這諸多美酒,如今既見了切原,想必是早已等在城中將那冰國的殘兵敗將收拾乾淨了。真田一貫嚴厲,也隻有這晟王爺能玩這人未到聲先到的把戲。

真田當下親自斟上一碗酒,看似隨意地推向切原,切原順手一抄穩穩接過,酒水經這一推一抄竟是絲毫不曾濺出。“謝陛下。”一口飲儘切原複又行禮,方落座於位。

眾將領忙齊齊敬向真田“我等願為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留下帳中將領仍子開懷,真田派人送切原前去休息,自己亦抽身出帳。夜間朔風卷旗,冰寒刺骨,太陽穴微微刺痛。真田酒量不淺,又嚴於律己,故而不曾放縱酒醉,隻是這夜風襲來,直如冰針浹髓,枉是習武之人一時也難以適應。這才省起原來自出征以來,已過去不少時日。嚴冬,終是要來臨了……那人體質偏寒,入冬更是手腳冰涼,今年還不比宮中有火爐溫泉,實在是,難為他了。

“公子和丞相醒了沒有?”

“回避下,都醒了,公子略用了些晚膳仍覺困倦便睡下了,丞相大人本想來拜見,聽說陛下正與眾將領慶功,就沒再多問。此時想來也睡下了。”

真田略一頷首,揮手遣退身邊侍衛,踟躕片刻想著蓮二的營長而去。淩亂的房間,莫名趕來的援軍,毫發無傷的“人質”……蓮二一醒來便急急找自己,不知是有何事相告?

切原年少不勝酒力,被真田早早送回,本是乏極,又沾了酒,偏生心中一股豪情實難消解,又加之之前在凜州的那驚鴻一瞥……那必是丸井無疑,他不可能看錯。雖不清楚丸井為何會現身凜州,至少一路斬殺過後心中鬱鬱之時,眼角擦過那人一片衣角,心中鬱悶竟瞬間化解無遺。

隻可惜那人行色匆匆,而自己又是軍令在身急於複命,無緣在這他鄉把酒言歡,實是一大憾事……這般想著,腦中也全全成了那人模樣,一顰一笑,一轉身一回眸,寬兮綽兮,不可諼兮。

那酒意一層層湧上,真是越發醉了。文太文太,輕聲念著他的名字,漸漸生了睡意……醒時分離,夢中遇,可好?

溫良的玉珠在燭光下泛出一片清輝柔光,丸井小心翼翼地按住其中一顆,那顆玉珠於碧綠靈透之外還夾雜著一絲淡紫,他尤為喜愛。自此珠從左至右一一拂過,又換了方向數過,接又兩兩並數……不知反複過幾次,儘管那數字早已了然於胸,仍是數的不亦說乎。

門外隱隱傳來腳步聲,想是二位師兄回來了,急忙小心地將佛珠收入懷中。堪堪收好便門便應時而開,驚嚇之下連忙起身“師兄。”臉上慌張之色顯而易見,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怕被人發現一般。

“文太你臉色不太好,可是身體不適?”推門而入的是柳生,打了照麵關心道。

“沒……沒有。大師兄,二師兄,怎麼回來得這般晚?”連忙為二人倒茶,埋下頭去掩飾緊張之色。

幸而二人皆滿腹心事,也未多慮,對視一眼,目光撞擊之後又迅速收回,沉默半晌,終是由仁王先開了口“我仍是信他。”

“信又如何?如若沒有合理解釋,終是一道致命心結。雅治,我知你心思,你是想人是由你請回的,你萬萬不願再生變故。但你可否想過,我們這般強人所難,他或許早已不是過去的他。便是過去的幸村精市,你我這些外臣又有多少了解?”

“不用說了比呂士。”仁王略有些無力地扶額“原先他置身事外,如今既然做了決定,定然沒有再去為真田操心的道理。”

“幸村精市?主上怎麼了?”丸井對皇宮獵場兩次相遇至今仍是記憶猶新,自然萬分關心。

“這……”

見二人猶豫,不免有些氣惱“兩位師兄,文太已不是少不經事的孩童了,有什麼事為何不能向文太直言?”雖然昔日舊事他並不知曉,他仍不願這般受人保護而被置之於外。他們總隻當他是個光會惹禍的孩子,疼他寵他,卻總以長輩之姿教導壓抑。隻有那個呆子……隻有他會很認真地聽自己說話,隻有在他麵前他可以得到完全的平等的重視。不知此時此刻,那個呆子又在做些什麼?

“此事……本是越少人知曉越好。你聽過,可切莫再告之旁人,否則軍心動蕩,士氣不振,後果不堪設想。”仁王滿目肅容,一改平日嬉笑作風,倒也頗有威勢。

“師兄放心,文太自然分得輕重。”

“今日主上發令,命我等前去救援被冰國突襲的蒼溟大營。”

“什麼?那主上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