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的收款碼是走熙來街提供的小程序,方便抽成。
張全拿著算好的賬本過來,心裡拔涼拔涼。
今天一天下來,裴宴隻賣出了可憐巴巴的14份麵。
這營業額簡直糟糕透頂。
他對裴宴的態度都僵硬許多:“小裴,我知道你手藝好,有主見。但做生意跟手藝是兩回事,這樣,張叔就替你做主了,明天至少降到20以下,不能更高。”
裴宴正在算賬。
今天第一天開攤,她雖說預期不高,隻準備了50份材料。可50和14,這差的可不是一點兩點。
算上材料折損,今天不僅沒賺到半毛,還賠了幾十塊。
說完全不失望焦慮,那肯定是假的。
裴宴下意識摸索了一下胸前玉佩的位置,忽而想起姬憑闌從前說過的行事準則,似乎聽見熟悉的冷峻嗓音:
“多加觀望,靜待良機,切忌急躁。”
——切勿急躁。
裴宴的嘴角彎了下,冷靜下來:“張叔,我今天賣得確實不好,但這也算是預料之中。”
她組織著語言,慢條斯理道:“我定價高,開頭肯定比其他人難。不過今天已經有人自發幫我宣傳,雖然隻賣了14份,但一大半都是回頭客。降價這事,一但降下去就很難升回來,我想再觀望兩天,看看自來水宣傳的效果,實在不行,再降價也不遲。”
裴宴倒也不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
張全不知道她體質極差,本來已經想好一定要讓她降價。
聽完這句話,才終於有點鬆動,抽了口煙道:“最多兩天,到後天還不行,你就聽張叔的,一定降價。”
*
熙來街A區,川菜館,裴茜辦公室。
袁誌翻著賬本,狠狠皺眉:“你不是說等熬過學期初,利潤就能翻一番,可怎麼還是這幅樣子?”
說到這個,裴茜就來氣。
她之前一直從城北農貿市場的一個肉販那廉價進肉,本來好好的,結果前段日子,那肉販被舉報以此充好,給查辦了。
以次充好這事,裴茜心知肚明。
川菜口味重,她開的又不是星級餐館,凍肉鮮肉客人壓根吃不出來。
這家的肉雖然是凍肉,但因為肉販想借飯店的名頭宣傳,進貨價比其他家便宜不少。
現在好了,她上哪找這麼便宜的肉去?
成本上來,利潤自然大幅縮減。
裴茜對著那些個舉報肉販的不知名好事者一通罵娘,這時啤酒肚推門進來,她才停了嘴:“那小蹄子怎麼樣?”
“慘得很!”
啤酒肚笑容滿麵,把裴宴情況細細說了:“中午那女學生也不知道發什麼瘋,我還真被唬住了,以為你那外甥女有點手藝。結果呢,一天才賣出去幾份,你們真該看看親眼看看她跟張全算賬時候的倒黴樣子。”
袁誌對裴茜道:“我說什麼來著?她果然翻不出天來。”
這可以說是裴茜這幾天聽到的最好消息。她像母雞一樣“咯咯咯”笑起來:“還是你聰明。現在,我就等著裴宴滾出熙來街,指不定還會賠光家底,隻能跟她那個病癆鬼娘一起,上街做婊|子去!”
*****
潯傳,某男生宿舍。
四人中的三個都在連麥開黑,鍵盤聲、遊戲音效還夾雜著幾句叫罵。
剩下一個終於忍不住哀嚎:“大哥們行行好安靜點,孩子明天就截稿了!”
一局剛好結束,其中一舍友A摘下耳機:“小眼鏡,你想到主題沒?”
“小眼鏡”麵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他本名丁尹,新聞專業大三,因為準備實習,馬上要退任潯傳校報主編。
潯傳作為老牌老牌傳媒大學,校報曾經非常輝煌。然而隨著網絡發展,現在一年不如一年,同步更新的公眾號都沒幾個人看。
丁尹對校報很有點感情,本身又有點新聞理想,打定主意在卸任前最後燃燒一把,寫出篇被瘋狂轉發的文章。
然而眼看著馬上截稿,他還是沒找到合適選題。
現在正在桌子上“哐哐哐”地敲腦袋。
舍友A看著他的樣子無奈搖頭,自顧自刷了會手機,忽然叫道:“哎老B,這個鄭椒就是你之前沒追上那學姐吧?”
舍友B伸頭:“她咋了?”
舍友A舉起手機:“她一條說說被轉發好多,都到了我主頁。”
【是椒椒不是嬌嬌:家人們,一定要試試看熙來街B區這個攤位的渝州小麵,華國人不騙華國人,我指天發誓,這玩意好吃到我和我的舍友都哭了![小麵照片]】
原說說下麵評論不少,點讚最多的是一張圖片評論。
【???你剛還在朋友圈說這家難吃還貴[截圖]】
【是椒椒不是嬌嬌:最開始是隔壁攤主說這家不好吃坑錢,但是我舍友買了份給我嘗了口,怎麼說,就驚為天人。反正我已經自己買了份在吃了[笑哭]】
丁尹掃過評論。
大部分都是感慨“臥槽35真的好貴”,還有人開玩笑:【怕不是攤主知道你說他壞話,盜號給自己打廣告來了?】
隻有一條評論與眾不同:【列表竟有同道中人,這個麵是真的,買之前心疼錢,吃完完全不後悔。】
看評論的功夫,其他舍友已經討論起來。
舍友A:“這學姐不是家境不錯,怎麼還收錢給人打廣告呢?”
舍友B:“也不一定是收了錢。女人麼,隨便乾什麼都能大驚小怪拍照發空間朋友圈。這攤主也真夠黑心的,定這麼高也不怕扯到蛋——哎,小眼鏡你咋了?”
丁尹腦子裡靈光閃爍。
民以食為天,大學生的日常裡,很大一部分都被“今天吃什麼”占據。
食堂過於乏味,美食街管理完善沒什麼新鮮,丁尹本來忽視了這一題材。
直到現在。
一碗麵再好吃能好吃到哪裡去?肯定黑心攤販在漫天要價。
丁尹打定主意,要大書特書三千字,揭露這奸商的醜惡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