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十六歲的時候,便跟錦寧侯之子、當年一甲第三名的淩絕成親……淩絕人如其名,以雙絕著稱,一是相貌,二是才學,婚後兩人恩愛異常,淩絕對她,疼惜愛護,無微不至,那份寵溺甘美,孜孜溫柔,讓京城內的名門淑媛們個個眼熱心亂到夜裡睡不著覺。
應懷真像是隻小小地蜜蜂,在蜜罐子裡翩翩起舞,甜膩溫軟,美不勝收,似一生都享用不儘。
所以誰會想到,竹先生那一句判詞,竟一語成讖。
而且捅出致命一刀,讓整個龐大的應氏派係一敗塗地的,不是彆人,正是淩絕。
那個有雙絕之稱的溫柔貌美的探花郎淩絕,她的夫君。
跟應氏有牽連的官員大小,上下足有萬人之多,新帝仁慈,下令輕判,就算如此,判斬首的也有千餘眾,行刑那日,京城菜市口,用一個血流成河來形容,並不為過。
應懷真記得那天的落日格外鮮紅,把半邊天都染得通紅,地上的血流一直往前蜿蜒,跟晚霞接連,似乎這血一直流到了天上,遮蔽了她頭頂的天空。
而淩絕站在血泊裡,冷絕而狠絕地笑。
那時候應懷真已覺察不到痛楚,隻是看著淩絕,他的影子在她的眼眸裡,從清晰到模糊,從模糊又到清晰,周而複始,而那個笑容,刻骨銘心。
奇怪的是,應懷真忽然也很想笑:她想,淩絕真的是有雙絕,隻不過,第一是絕情,第二是絕義。
他踩在眾人的屍骨跟血泊裡的冷酷淡漠樣子,當真不負他的這個“絕”字。
應懷真大笑。
負責押著她的差人們卻麵露駭然之色,這位以傾國之貌名動天下的千金小姐,此刻笑得眼中滴血,那種詭異的樣貌,淒絕的氣息,像是鬼魅修羅。
當眼前再看不到所有,應懷真的腦中有無數影像掠過,最後,居然冒出一個似是而非的麵容,那個相貌清俊的文士,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說:“令千金活不過雙十,且死於怨憤痛楚,淒絕不可言喻……除非……”
曾經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話,複又湧現,且如此清晰。
而當時,父親攬住她說:“有為父在,誰敢讓真兒受半點委屈,我才要讓他不得好死。”雲淡風輕似的說,雙眸中滿滿地都是對女兒發自心底的疼愛。
應蘭風的笑影像是無邊融融暖陽,在應懷真的眼底卻是潮漲無邊。
她未落地,而心已死。
應懷真挑唇,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