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應懷真失蹤,李賢淑想到應懷真跟自己說起的那“白胡子老頭”故事,不免把罪怪到應蘭風身上,隻說是他被郭建儀同應公府阻撓,在判郭繼祖之事上左右不定,神明見怒導致應懷真出事。
應蘭風悔恨交加,也不理會郭建儀,隻黑著臉把郭繼祖判了斬監侯,扔入牢中,便發動人眾四處找尋應懷真。
是以前回曾說到林沉舟跟小唐交談時候,曾提及應蘭風這兩日又得罪了公府,就是指的此事。
昨兒因天色已晚,負責來泰州報信的人半夜三更才到,當著應蘭風的麵兒,簡單地將拐子在街頭被擒之事說了一遍……應蘭風跟李淑賢乍驚乍喜,忙問應懷真何在,偏那人也不知道林唐兩個人的來頭,隻模糊說應懷真被兩個商人帶著來泰州了。
兩夫婦聽了,不知如何是好,揪心了一夜,次日一早,應蘭風便想索性就趕去齊州罷了,李賢淑也是一夜未眠,不免又吵鬨了幾句,正熱鬨裡,門人報有人來到,與此同時林唐兩人便進門了。
兩夫妻聽了,頓時齊齊住口,應蘭風不顧一切,撩起袍子,一陣風似的往外跑來。
遙遙地看了女孩兒,應蘭風眼中的淚如同泉湧,大叫了聲“真兒”,撲過來將應懷真抱在懷中,百般親愛,竟把身邊兩位完全無視。
此刻李賢淑也奔了出來,先一眼看到應懷真,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定,扶著柱子淚就跌了出來。
此即林沉舟跟小唐兩個在旁,把應蘭風看了個足,卻見他身上衣衫不甚整齊,耳朵被李賢淑扯的發紅,眼中還含著淚花……看相貌倒的確不俗,隻是……
應懷真被應蘭風擁入懷中,幾乎喘不過氣來,眼角掃到身側林唐兩人,忍不住叫了聲:“爹!”
應蘭風半跪地上,忙應了聲,抬頭看著應懷真的臉,忽然又悲從中來,抱住她哭道:“我的真兒瘦了,定是吃了苦……”
應懷真的嘴角斜抽,迫不得已微微高聲了些:“爹,是這兩位好心的伯伯叔叔救了我,你還沒有好好地謝過人家呢。”
林沉舟跟小唐兩人看了個夠,心中滋味當真奇異……聽了應懷真的話,相視一笑,此刻應蘭風這才如夢初醒,抬頭看向兩人。
應懷真也隨著抬頭看向兩位,她的麵上雖然仍保持鎮靜,內心卻已經無奈地歎息:天知道她的這父親,望之燁然如神人,且必然一肚子文韜武略的模樣,實際……
前世他是怎麼爬上一品尚書之位,位極人臣的?
可惜又沒有辦法像是她娘一樣揪住應蘭風的耳朵叮囑:麵前這兩隻是很大的灰狼老虎,爹你一定要好好表現,不然人家是會把你咬碎的渣都不剩的!
然而應蘭風畢竟不是普通的泛泛之輩。
應懷真前世被嬌養的太好,朝堂跟政事完全不關心,有應蘭風跟李賢淑的保護,什麼大人的齷齪之事也從來侵擾不到……她隻知道自己的爹是厲害的大臣,卻不知應蘭風如何厲害法兒。
應蘭風渾身上下隻有兩個軟肋,李賢淑跟應懷真,故而在兩人麵前不管如何的做小伏低出儘洋相都罷了,畢竟也是應公府長大的,禦前麵過聖,泰州做了四年官,治理一個縣管理萬把人,雖然不至於明察秋毫,卻到底並沒有什麼大的差錯,民間風評也極佳……怎會是個單純的草包而已?
聽了應懷真的介紹,應蘭風抬頭見了兩位,便站起身來,袖子遮著麵略一轉頭,輕輕地把眼中麵上的淚拭去,再抬頭時候,麵上那酸楚悲痛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風清雲淡的儒雅笑容。
應蘭風舉手作揖,正色道:“原來是兩位先生相救小女!應某感激不儘!”
應懷真目瞪口呆,在她麵前,方才還囉嗦悲戚的父親,忽然變成了十足合格的應知縣,這份瞬間變身的功力,委實非同等閒。
林沉舟跟小唐正欣賞父女重逢的感人情形,忽地看到應蘭風拂袖站起,形象光輝奪目,這份突兀之感當真叫人有些無所適從……然而畢竟大家都是混跡官場的好手,——林沉舟自不必說,乃是老辣風骨,小唐更是朝廷將來的中流砥柱,一個備選的高高手……
兩人不約而同舉起手來還禮,口稱:“大人言重了!”
林沉舟眯著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袖手縮肩,楞眼看來仿佛有幾分受寵若驚似的,而小唐也是畢恭畢敬謹慎小心之態。
目睹這一切的應懷真,嘴角又有點抽搐。
應蘭風如此端起架勢來說話,同林沉舟和小唐站在一處,三人對視而笑相互作揖寒暄的這場景……那已經不是兩隻老奸巨猾的狐狸了,儼然神似三隻老奸巨猾的狐狸。
但隻有應懷真心中知道,此刻在場的外來那兩隻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狐狸,而另外一隻……最多隻能算是披著狐狸皮罷了。
因為此刻的應蘭風,不管是資曆或者心機,跟眼前這兩人都不是一個級彆的,幸好外表比較唬人。
此刻李賢淑終於上前來,不勝歡喜地向著林沉舟和小唐行禮,又抱著應懷真入內去了。
應懷真在李賢淑懷中,頻頻回頭,很是擔憂。
正看著,卻見小唐轉眸看了她一眼,微微而笑,應懷真把頭靠在李賢淑肩窩裡,心裡重重歎了聲。
李賢淑把應懷真抱到裡屋,便問她此前的遭遇,應懷真儘量簡單地說了,隻說自家無事,李賢淑不放心,又仔細翻看應懷真衣裳,見她身上果然並沒任何傷痕,才歎道:“虧得我的寶貝福大命大,又人見人愛,才不曾被那賊折磨,真真心疼死娘了。”鼻子泛酸,便掉下淚來。
應懷真舉起小手,替李賢淑擦擦淚:“娘彆擔心,我好著呢,且那壞人也被大人捉住了……”
應懷真說到這裡,心中咯噔一聲,依稀地想:正因為這拐子遇到了她,才沒捉去張珍,如今更是免除後患了。
李賢淑見她這樣懂事貼心,更加感動。應懷真便問:“娘,我聽你們說前日子家裡有親戚來,親戚呢?”
李賢淑一怔:“什麼親戚?”忽地明白過來:“你說的莫非是郭家那小公子?他早走了!”
應懷真心中仍牽掛郭繼祖的案件,聽說走了,便又旁敲側擊地問,才得明白。
原來當日應蘭風判了郭繼祖後,本以為郭建儀會翻臉,不料小公子仍是淡然自若,絲毫不見氣急敗壞之色不說,態度還越發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