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懷真嚎啕大哭。
起先她是被張珍逼的急了,情急裡竟把真心話嚷了出來。自打重生,她處處留心,每每偷偷算計思量,這份心思卻是誰也不能說的,也自然萬萬不能給旁人知道。
麵對張珍,這個前世裡被她徹頭徹尾忽略的好人,隻盼他不要再如前世一樣為她所累就好。
然而張珍小孩兒執拗心性,全不解應懷真不理他乃是好意,如今更說出“跟著你一塊兒走”的話來,無形中就跟應懷真最擔憂之事相契合了,讓她十分刺心,才口不擇言說了心裡一直憂慮著的實話。
沒想到正好給小唐聽了去。
自打記起了小唐的另一重身份,應懷真對他便更“避之不及”。
她前世是個不折不扣的嬌養少女,懵懂無知。此番雖然重生,不再似之前一樣無憂無慮,可卻更加多了份自知之明:不管她如何地有些小小聰明,於唐毅這等注定一生於朝堂上覆雨翻雲的人來說,也委實是太嫩了,她擔憂的是,若跟唐毅多有親近,他是否會察覺她的異樣……弄巧成拙惹禍上身也不一定。
故而每次見他,都隻露出一副呆愣的小孩模樣,能避就避,話也不肯多說一句。
然而此次,卻偏又在她忍無可忍真情流露的時候,被小唐見個正著。
昏頭昏腦地跌倒,一抬頭,猝不及防地就看到是他,那雙鳳眼裡毫無笑意,而是震驚地看著她。
應懷真渾身發寒,心中忽然有極大的恐懼:她如今隻是個四歲的孩子啊,她剛才說了什麼?有多少是不該說的?他又聽見了什麼?
越是著急,腦中竟是一片空白,連自己剛才叫嚷過什麼也忘了。
直到小唐上前,忙不迭地把她扶起來,輕輕握住她的肩頭,溫柔低問。
應懷真聽著那溫柔的聲音,小唐掌心傳來的溫暖似有魔力,將包裹她全身的堅冰擊碎。
這麼多日子來的提心吊膽,擔驚受怕,彙流交織,像是淚的長河,如今越閘宣泄而出。
或許此刻出現在跟前的並非小唐,就算是一個路人,也會叫她頃刻淚如雨下,暫時依顧。
她委實需要一個令她發泄的懷抱。
然而小唐呆若木雞。
隻是本能地把應懷真抱入懷中,手掌在她在她後背處護著,耳邊聽到小孩兒放聲大哭,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愣了愣,終於輕輕地在她背上撫了兩下,道:“乖,沒事了……”
此刻張珍也跑來,呆呆地看著應懷真哭,自個兒的眼淚也撲簌簌往下掉。
應懷真自打出生也沒這樣大哭過,早就給路過的丫鬟仆人們聽到看到,以為出了大事,飛快地向李賢淑應蘭風通報了。
兩夫婦不知所以,連忙雞飛狗跳地跑來,猛然見女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原本粉白的小臉通紅,淚人似的,實在可憐的緊,李賢淑急忙把應懷真抱了過去,百般安撫,應蘭風圍在旁邊便問:“怎麼了,發生何事?”一邊問著,一邊看小唐。
小唐微覺窘然,道:“我……”
虧得張珍發聲說:“妹妹跟我說話,我說錯了話,惹她生氣了……”說著眼睛更紅了,“哇”地一聲也哭了出來,叫道:“是我不好!妹妹彆哭了!”
張家少奶奶先前正跟李賢淑安排諸事,跟李賢淑前後腳來到,見狀急忙把張珍抱了過去:“你又哭什麼呢?你打妹妹了?害她哭的這樣?”
張珍哭著說:“沒有打!”
在場的眾人十分狐疑,看來看去,都看向小唐,小唐咳嗽了聲,不覺有些心虛,便道:“我……沒看見,小懷真撞在我身上跌倒了……想必是跌疼了……”
此話一出,大家夥兒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友善,小唐忽覺臉熱。
還是應懷真停了哭,抽噎地解釋說:“不關唐叔叔跟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李賢淑便問:“乖乖不哭,跌到哪裡了麼?”
應懷真搖頭,又看張珍,淚汪汪地說:“哥哥也彆哭了,是我不該對你亂嚷。”見張珍哭的傷心,一時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李賢淑見她並未受傷,又如此說,情知多半是孩子們吵嘴賭氣,她便鬆了口氣,笑道:“好了,嚇得我以為怎麼了呢,哭得這樣驚天動地的,都是小孩子家裡吵嘴,珍哥兒也彆哭了,你再哭,你妹妹也要跟著哭,今兒是她的好日子,咱們該開開心心的才是。”
張少奶奶也說:“就是的,你是男孩子,怎麼也跟妹妹似的哭哭啼啼呢?她既哭著,你該去好生安慰才是。”
張珍本還在哭,聽到這裡,就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