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儲,又是立儲問題!曆代君王最難決斷的事宜,也是困擾仁宗十多年來最頭疼的難解之題。
金鑾寶殿上,仁宗端坐在至高無上金碧輝煌的寶座中,緊裹在珠濃玉翠的寬大朝服之中,從皇冠上垂下的珠簾縫隙中透露出疲憊和孤獨的神色,這是丹陛下興奮激辯中唾液飛濺的群臣所無法看見的,他們仍然在為究竟該立魯王還是陳王為儲君爭論得麵紅耳赤,為的是新君繼位之後的若乾年仍然恩寵不減,為的是站對隊伍以爭得今後朝中更為關鍵的職位。又有誰會真正在乎已經垂暮的仁宗對立儲的意見,甚至根本無心去試探現在的九五之尊對哪個抱養的孩子更有感情。
仁宗哀哀歎了口氣,“寡人”,這個稱謂對自己而言實在是太合適了。
手持拂塵侍立於一旁的李公公多年伺候仁宗皇帝,對其心情把握得爐火純青,此刻離皇帝不到一丈距離,瞧得分明真切,朝首輔張丞相暗暗遞了個眼色。
張紳張相爺,作為炙手可熱的一品大臣多年來在兩方親王的勢力各種籠絡方式下,始終保持不偏不倚,不發一言。
“啟奏陛下”張丞相端端邁著八字步出班施禮,花白的長髯在胸前灑落,聲音不大,卻止住了喋喋不休辯論的雙方,老成穩重得繼續道“立儲乃國之根本,涉及我大宋的千秋萬代,立,固然要立,卻不急於一時。魯王也好,陳王也罷,年紀尚輕缺乏曆練,難以輕言孰優孰劣,臣以為應當多給他們些機會,多觀察一段時日再做定奪。”
“張愛卿言之有理,諸位都不必再多言,散了吧。”仁宗解脫般擺擺手,宣布散朝,撐起身的一刹那感覺頭暈眼花,晃了晃才穩了身形。
仁宗自嘲得拍了拍坐了幾十年的龍椅,唉,果然是老了。
皇宮內庭的角落,有一間緊鎖的院子。從坍塌的飛簷和密布的蛛網可以斷定,這是一間許久無人居住的院子。
仁宗遣開眾太監的護衛,緩緩走到院子門口,仰起頭看著生長到院外遮天蔽日的樹蔭,想必院內太過孤單和壓抑,連樹蔭都忍不住探出頭來。
觸手是如絲般牽連的蛛網,仁宗扯了幾把蛛網,輕輕得推門而入。
心情比蛛網更為複雜和糾纏,這間小院的主人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孩子,那個文韜武略,才華橫溢,瀟灑倜儻的少年,那個人,曾經是他為數不多的親生之子,也是朝堂上下和自己心中不二的太子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