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話沒有那麼直白就是了。
也不知魔尊聽沒聽進去,一言未發處理著自己的事情,裘商隻得繼續跪在殿下,靜等魔尊的吩咐。
此刻,裘商便再次重複了一遍,然後眼眸微抬,又說道:“尊主,您是否對那凡人過於上心了?”
被當成另一個人,終究是不太舒服的。
魔尊這些日子來對莫潯的特殊態度,裘商亦看在眼裡,更比焱姬的感受最深。
畢竟,在第一次見到青年之際,除了那驚人的容貌,恍然中好似看到了玄元尊者,也是裘商直接做出決定,不管不顧將人擄到魔域內的緣故。
當時他便以為,成功率不會太高,但隻要尊主能夠接受,用來紓解尊主失控的魔氣便再好不過。
卻未曾想,會是如今這個局麵,尊主好似真的將莫潯當成了玄元尊者的替身……不過也好,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最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裘商垂下眼,便感覺四周徒然安靜得可怖,隱隱沉重的壓勢降臨到身上,如墜冰窟。
“……你在教本尊做事?”
魔尊眼神微眯,略陰沉了下去,語氣森冷而詭譎,落在裘商耳中,不亞於一場冷冽刺骨的寒風從身體表麵刮過。
他深深地低下頭,姿態恭敬。
“屬下隻是認為,他終究不是那位——”
然而,話音未落。
隻聽“碰!”地一聲巨響,裘商的身體倒飛了出去,撞上一根雕龍金柱,那瞬間爬滿整根柱子的龜裂痕跡詮釋著這一擊力量的強大。
鮮血自唇角溢出,裘商跌落在地麵,但又很快忍著傷勢回到方才的位置,低頭承受空氣中越加恐怖的威勢。
“嗬,本尊倒覺得,你逾越了。”
魔尊的眼神愈發冰冷,森寒地注視著底下狼狽的裘商。
“看在你為本尊將他尋來的份上,下不為例,自行去領罰吧。”
“……是。”
裘商退出了魔殿。
甫一轉身,便迎上了一身曼妙姿態的焱姬,後者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發出惡劣的嗤笑。
“我說裘左使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裘商將唇角流出的血液試去,麵無表情地朝焱姬走去。
兩者擦肩而過。
焱姬挑了挑眉,側過身,望著裘商遠去的身影,手中折扇展開,微微抵住下頜。
但看裘商離去的方向,焱姬好似猜到了什麼,眼神有些閃爍不明。
半個時辰後。
連最皮粗肉厚的魔物都聞風喪膽的十八層煉獄內,天地仿佛回到未分化的時期,濃烈的岩漿噴湧咆哮,暗沉的天空電閃雷鳴,似鬼哭狼嚎,尖銳刺耳,頭痛欲裂,是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仿佛自天地間伸出的黑沉鐵鏈,將一道人影的四肢牢牢束縛,懸在半空之中承受雷電與岩漿的三重酷刑。
身上的衣物早已撕裂,露出布滿血痕的上半身,皮開肉綻,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來異常恐怖。
在被壓製了所有修為的牢獄內,連肉.體的防禦力都降至了最低,一切抵抗皆是徒然。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姿出現在一處安全的平台上,望著外麵被黑沉鐵鏈吊在空中的身影,垂著頭,一動不動的身體配合著傷勢仿佛已經死去。
焱姬看了一會兒,見他沒理自己,不禁微微搖頭。
“你這又是何必。”
竟然敢頂撞尊主。
直到現在,焱姬都還未想明白,這家夥是怎麼觸怒尊主了,前段時間擅自行動之事雖然也受了處罰,但可沒有現在這般嚴重。
十八層煉獄,可是連仙人都得隕落在這裡的囚牢。
似乎聞到了聲響,那被吊在酷刑中的身影微微抬起眼瞼,毫無波瀾的眼神仿若無動於衷。
焱姬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一揮手,束縛著裘商四肢的鐵鏈齊齊斷裂,後者落在平台上,沒了修為的壓製,身上恐怖的傷勢開始一點點愈合。
話雖如此,但神魂上的傷可沒那麼容易恢複。
眼見裘商表麵已無大礙,隻是臉色仍有些蒼白,焱姬實在是好奇得很,忍不住湊近了兩步。
“你與尊主說了什麼?”
裘商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想知道?”
不待焱姬回應,裘商接著又平淡地吐出一句:“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尊主。”
焱姬:“……”
她險些捏碎了手中的折扇。
不過,從這事兒中倒品出了一點意味兒,且能讓尊主如此動怒,唯一的可能性便隻有藏在尊主心底裡的逆鱗。
——玄元尊者。
以及,那與玄元尊者……有些相似的青年。
焱姬站在原地,望著裘商的身影,眸子眯起。
*
對一切皆一無所知的莫潯,還在等008的檢查結果。
期間,不知是裘商的話語起了作用,莫潯繼續待在自己的院落內,倒沒被魔尊傳喚。
隻不過,他當時隨便找來的借口,許是裘商也拿出來用了,這幾天源源不斷送了一些天材地寶過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魔尊吩咐的。
莫潯:“……”
你這凶殘暴戾的形象,崩得有點嚴重啊。
且不說在其他魔族知曉這件事的時候,再次震驚得眼睛都差點突出眼眶,可以說是尊主對於那個凡人縱容之極的行為,或者說是尊主對那凡人前所未有的寵愛,又一次次地刷新了他們的認知。
卻無人可知,越是看魔尊這樣子,莫潯便越是心煩幾分,微微蹙起的眉梢基本沒舒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