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夜,Alpha宿舍區外忽然停下一輛消防車,雲梯直通天台。
慈航站在天台邊沿,再走一步就要踏空,身後聚集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他們有的睡眼惺忪,被吵醒了上來看熱鬨;有的一臉焦急,苦口婆心地勸他再想想……
而在慈航聽來,這些聲音全部都凝成一句話:“跳下去。”
跳下去,跳下去啊!
跳下去頭就不疼了,跳下去你的病就好!
跳下去的話,就再也沒有人會背叛你,沒有人會利用你了……
跳下去,你將永遠自由!
這些聲音逐漸變得尖銳,像有電□□進他的耳朵,恍恍惚惚間,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沒關係的,一切都沒關係!”
紀三洲?
慈航猛地回頭,下一秒,一個黑影撲了上來,他的後背傳來陣痛。
躺在天台平地上的Alpha倏然睜大眼睛——
我剛剛到底在乾什麼啊!
此舉驚動了校方,畢竟是慈氏集團的大少爺,事情一旦鬨大,肯定會影響學校的聲譽。
於是,將慈航送上救護車後,導員撥通了學生家長的電話。
話還沒說兩句,就被慈鄭氣急敗壞地掛斷了;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兒子為什麼要尋死覓活?
後半夜,在醫院做完基礎檢查後,慈航被連夜送往一家私立醫院;在慈鄭的授意下,Alpha被直接送去了精神內科。
他被自己的親爸當成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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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好像,我被人控製了意識一樣,”慈航疲憊地躺在治療椅上,“我的易感期快到了,晚上睡前還打了抑製劑,一般不會有問題。”
“可是,半夜我突然醒了,有個聲音讓我去天台;等我踏上天台,那個聲音又變成很多個聲音,變成很多人的聲音,要我跳下去。”
“幻聽確實是抑鬱的表現之一,”醫生滑動鼠標,翻閱他的病例,“可是,你隻會在信息素大量分泌地時候產生抑鬱傾向,早前不會這樣?”
“對,”慈航苦笑著說,“最開始聽說這個病,還覺得挺扯淡的,沒想到真的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每次都那麼驚險……”
“每次?之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之前是在健身房。”慈航眼皮略沉,慢吞吞地跟醫生複述了事情的經過。
“腺體是AO的隱私,為什麼那麼信任你的那位……學弟?”醫生一針見血地提問。
“其實也不止是學弟,我們小的時候認識,關係不錯,可是他都忘了。”
醫生想了一陣,聲音變得輕鬆了些,“人腦是很複雜的,杏仁核負責情緒反應,海馬體負責調動記憶,如果一個區域比另一個區域活躍的話,大腦的注意力也會被轉移。”
“你的意思是,是我對紀三洲的記憶轉移了我的抑鬱情緒?”
“也許是,我不能完全確定;”醫生頓了頓,“平時和紀先生相處的時候,會感覺悲傷嗎?”
昨晚以前,完全不,至多就是感到失落。
但是昨晚的事情讓他很難過,原來紀三洲和其他人一樣,都想利用他。
思考片刻,慈航還是搖頭否認,“不會感覺悲傷,其實,大多數時候還挺開心的。”
他不是小孩,不至於混淆對一件事的情緒和對一段記憶的情緒。
他雖然生氣於紀三洲的利用,冷靜下來,也能理解紀三洲的苦衷。
沒辦法,「一紗燈」就是到了他的手上,不管紀三洲記不記得他,都隻能來求他通融。
“或許,你可以多跟紀先生接觸和交流,感受一下自己的狀態。”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個提議,慈航沒有嗤之以鼻,竟然從心底產生一絲喜悅。
“真的啊?”
醫生敲著鍵盤,點點頭說:“或者,你也可以試著找找其他給你帶來強烈記憶的人……”
慈航打斷,如釋重負道:“不用了,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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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跟慈航不歡而散,讓紀三洲做了一宿噩夢。
“他死了,”有人這麼告訴他,“他死了,你彆再找他了。”
“他怎麼會死呢?”
小孩不敢置信,手指死死扣著聽筒,從指甲縫裡滲出一絲殷紅。
“他躲在幼兒園的儲物櫃裡,窒息了,懷裡還抱著生日蛋糕……”
滴————
一切都消失了,隻剩下一串乾燥的忙音。
此後,紀三洲大病一場,隻要閉上眼睛,霧一樣的夢魘就瞬間將他裹挾。
“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Beta無助地哭泣,“可不可以原諒我,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小啞巴揮著手,不停比劃,【我不會真的怪你,我們是,朋友。】
【我好想你……】紀三洲不停哭泣。
畫麵一轉,眼前的人竟然變成了慈航。
慈航神色淡漠,睨視著他,“紀三洲,你利用我!”
他擺著手,慌忙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利用我!”
慈航湊近,死死盯著他。
而他突然發現,慈航有和小啞巴一樣的眼睛。
哪怕很生氣的時候,他們的眼神裡都沒有怒意。
隻有乾淨的,純粹的,無可救藥的,孤獨。
淩晨四點,紀三洲被鬨鐘聲驚醒,悵然地呆坐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