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將棋擺放好,開始一局廝殺。
從棋局裡,葉青梧真的看到了古戰場,黑雲壓城城欲摧,軍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一局結束,謝公落敗。
謝公皺著眉頭,沉默不語,應是在複刻他與謝槲洲剛剛所下之棋。
正廳裡,沒人說話。連一向多嘴的謝言熙此刻都將嘴閉成了一條縫。
良久之後,謝公將手中轉動的檀木手串扔在棋盤上,拍了拍謝槲洲的肩,說:“後生可畏。”
他波瀾不驚地說了兩個字——承讓。
謝公輸了以後,沒叫謝槲洲重開一局,反而問葉蘭徽:“廚房裡的菜好了沒?”
葉蘭徽答道:“剛差人問過了,沒好。”
謝公揉了揉肩,說:“老頭子下了這麼久了,累了,出去走走。”
廳裡的人都附和著說:“該動動了,該動動了。”
謝公走了以後,葉蘭徽和謝行知知道老爺子輸了棋難過,怕他想不開,便跟在他身後,同他一塊散步,偶爾說說話。
周眉電話響了,出去接電話。
他們都走了。
沒走的謝言熙立馬坐上謝公的位置,朝謝槲洲豎起大拇指:“叔叔厲害!替我們殺了這老頭子威風。”
他與葉青梧學會象棋後,沒被謝公少欺負,常常是不下到吃飯不停手,想跑,這人就倚老賣老,讓他們於心不忍,繼續陪他下。
“你這一局後,老爺子應該許久不會下棋了。感謝叔叔,救我們於水火之中!”如果可以,謝言熙都想給他跪了。
“言重了。”對於謝言熙的奉承,他無波無瀾道。
他轉頭看著葉青梧,想同她下棋。
“我們來一局?”他說。
誰也不知道,他的棋,是為她而學。
因為,從前的她,喜歡下棋。
“好。”她沒有因為剛才他下贏了謝公而推辭,她也想同他下棋。
“你可真是不自量力。叔叔連老爺子都下贏了,你同他下,不是送死嗎?”謝言熙毫不客氣打擊她。
她瞥了他一眼,“要你管,起開,讓位。”
謝言熙“哼”了聲,起身讓座。
同剛才他與謝公下棋那般淩厲不同,他對她,很是溫和,像三月的雨,潤物細無聲。
結局自是她輸,他太厲害了。
“以前,沒少被謝公欺負吧?”謝言熙一個看著他就躲的人,今日在他贏了謝公之後,主動上前同他說話,就知道他們從前是被謝公欺負慘了。
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她一臉愁容,“謝公是個棋癡,謝家會下棋的,都被他拉來下過,我和謝言熙最慘,常常被殺得片甲不留。”
他們也曾是彆人羨慕的下棋高手,可在謝公這裡,被殺得不留一點傲氣。真真是被欺負慘了。
“沒事,以後我替你報仇。”
沒人能欺負她,包括她身邊最親近的人。
謝公召集大家一同吃飯的原因是他的老朋友送了他兩隻甲魚。
他是老派的人,有好東西,總是想著兒孫、想著親近的人,要同他們一起分享。
她不愛吃甲魚,所以吃了幾口素菜後,便舀米飯吃,謝槲洲同她一樣。
謝公道:“早知道,就不叫你兩了。來了不吃好東西,就夾幾口素菜吃。”
他口中的好東西指甲魚。
她拍著馬屁道:“這不是為了讓您多吃點嘛。”
一頓飯吃到一點鐘才結束。
她吃了飯就犯困。
這裡有她的房間,她坐了會兒便上樓去睡覺。
她走後沒多久,他們也都回房了,大廳裡獨剩謝公和謝槲洲兩人。
謝公說:“反正坐著也無聊,不如——咱們來盤圍棋?”
他不想下,正要拒絕,忽然想起葉青梧說,她常被謝公殺得片甲不留。於是,脫口而出:“行。”
她這一覺睡得長,可能是因為睡前點了香薰的緣故,醒來已經太陽將落。
她下樓,謝行知和謝言熙坐在棋桌邊,謝公臉色不太好,謝槲洲麵無表情。
她走上前,拉了拉謝言熙的袖子。
謝言熙微微側了一點身,她輕聲問:“下多久了?”
“應該有三、四個多小時了吧,”他不太確定說,“我大概兩點多來得,他們已經在下了。”
她好奇問:“誰輸誰贏?”
“應該是爺爺一直輸。我來的時候,他就是現在的臉色。”
“有點慘!
“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說完,謝言熙還無聲地笑了一下。
她也加入到觀棋的隊伍裡。
她對圍棋隻了解了皮毛,看得一知半解,但她知道,謝槲洲下得很厲害,不然謝公不會每一步都思考一會兒才下。
良久,謝公放兩子認輸,“無力回天。”
他仍說“承讓”二字。
“今天我這老頭子真被你拍在沙灘上了。下象棋,象棋輸,下圍棋,圍棋沒贏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他連說三個“後生可畏”,可想而知謝槲洲把他殺得有多慘。
“再來一局?”
謝公搖頭:“不來了。”
上午他輸了象棋,心中鬱鬱不平,總想著謝槲洲贏有運氣的成分在,但下午的圍棋,讓他對謝槲洲是真服氣了。
謝槲洲的棋力深不可測,他不是他的對手,再來一局還是輸,沒意思。
“老頭子我出去走走。”
謝言熙想跟著謝公,被謝公拒絕了,他便去找周眉了。
廳裡隻剩她和謝槲洲了。
“想下圍棋嗎?”他問。
“想,可我隻會皮毛。”
“過來,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