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儀去問先生為何,先生仍說:“前世因果。”
謝婉儀也放下了為什麼。
謝槲洲逐漸長大,明明是同一個人,謝婉儀有些時候卻覺得他無比的陌生,仿佛換了一個人。
但她喜歡這個謝槲洲,因為他的能力越來越突出,讓原本處於弱勢的他們,強大了起來。
他年複一日的在燕北想著她,但他發現,有些時候,他想不起她的模樣了。
他去問先生原因。
先生說:“等你見到她的那刻,記憶還會回來的。”
即使這樣,他還是怕。他怕自己將她忘了,便無法找到她。於是,他用筆,畫下她的模樣。有時,一日一張,有時,十日一張,積攢在房間裡,時不時的看,時不時的撫摸。
先生等他身體穩定後,離開了燕北,他說他再來謝家之日,就是他能去嶂溪見她之時。
這期間,他去了英國留學,走過她前世走過的所有地方。
再回來時,是姑姑病重。
這些年,她為謝家操勞、為他操勞,早就將身體消耗的不成樣。
她進醫院後,族中子弟又起了奪權之心,所以將他召回。
先生再次登門那一日,他正坐於水榭中與自己對弈。
棋盤之上,黑白相殺,難分勝負,成了一盤死局,無解。
先生站在桌前看了看棋盤,拿了白子落下,本是死局的棋,竟然破了。
他抬頭看他,先生還是從前模樣,沒有絲毫改變,隻是懷中貓兒大了些許。
先生亦看著他,說:“時候到了。”
然後,姑姑便打來了電話,族中人要他去嶂溪給謝公祝壽。
他掛了電話,她的影子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嶂溪,她會在那裡嗎?
燕北謝家與嶂溪謝家同屬一脈,分於民國,主家護送嶂溪的文物到燕北,庶家留守嶂溪,看護祖宅,這是後世人的說法。但事實上,這說法對於有前世記憶的他來說,是錯的。
他到嶂溪那一日風和日麗,大街上人來人往,青玉樓、五芳齋……它們都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它們都是他夢中的常客,它們的模樣沒有變過……可這世界,已經不複從前。
嶂溪謝家乃是百年世家,一舉一動皆被人矚目。是以,謝公原本想要小辦的八十大壽,在媒體的宣揚下弄得滿城皆知。又恰逢他是第一次到嶂溪,謝公想了想,決定把壽宴辦到老宅子。
一來,可以讓他看看祖宅,二來,老宅子離市中心遠,圖個安靜。
那日有風,燕歸嶂溪,劃水而過,驚起片片漣漪。
老宅子裡的桃花開得燦爛,遠遠望去像一片霞。
他走進老宅子的大堂。
謝公坐在上位,下首坐的都是他的好友。
他本想送了禮就走,但謝公拉著他坐在了他的左手邊。
謝公說:“槲洲第一次來嶂溪謝家,除了言玉、言熙,其他的小輩你還沒見過,不如趁此機會,同我一起見見其他小輩們。”
他想了想,反正他也沒事做,那便見見吧。
看看,嶂溪謝家的後輩們,都是什麼模樣。
可是,這見小輩卻不是個好耍的事情。
謝氏本就龐大,謝家的小輩們更是數不勝數,坐的時間久了,他心裡已經生出了躁意。
桌上的茶涼了,有傭人上來換了一盞新茶。茶香嫋嫋,倒是消磨了心中些許煩躁。
他端起茶盅,有一口沒一口的喝。
大堂又進來人了。
聽聲音,應當是女人。
一道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她在上下打量他,他有感覺,但他並不想放下手中的茶抬頭看看她是誰,於是,繼續喝,不過心下卻是好奇,他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她看得這樣入神,連謝公叫她,她也未曾聽見。
謝公叫她青梧。
青梧。
他想到了他的愛人。
直到她母親拍了她的後腦勺她才把她的目光從他的身上離開。
謝公拿她從前的事打趣她。
她羞得不敢見人,用手捂住臉。
他把玩茶盞的手一頓,心想,到與夢裡的人,有些相似。
她的話引得除他之外的人哈哈大笑。
她的母親笑了之後,讓她快給謝公祝壽。
然後,她說:“小輩葉青梧……”
葉青梧?她也叫葉青梧?
他猛地抬起頭,眼前站著的人穿著薑黃色的衣服,黑如墨的頭發紮成了馬尾,嘴角噙著笑……
那些模糊的麵容突然清晰,是她,是她。
他的愛人。
夢中的畫麵如同電影般一幀一幀在她腦海裡放映,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眼前人,就是從前人。
他沉寂的心,在見到她的那刻,活了過來,腹中亦有千言萬語堆積在咽喉處想與她說,隻與她說,但她卻被謝言熙拉走了。
她走之後,他尋了一個借口離開了大堂。
謝家太大,他不知她在哪裡。沒有目的走在路上,腦海裡是他們從前的事。回神了,他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展廳。
展廳的門關著,沒上鎖,他一推就開。
展廳裡放滿了各個時期的文物,有些他識得,有些他不識得。
他穿梭在各個展櫃了,看著這些文物。
有些與他相關,有些與他無關。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嘛一身盔甲上,門響了。
他轉身,她就站在門外想悄悄的合上門,而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她發現了,尷尬的笑了笑,走了進來,同他打招呼。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轉動。前世,今生。他等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