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對著鏡子挽起頭發做晚裝打扮。她剛剛畫好妝,眉骨上撲了銀粉,一雙眼眸顯得愈發光彩照人,嬌媚十足。她一反常態地選了黑色的禮服,配鮮豔欲滴的紅唇,閃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鑽石耳飾,整個人蠱惑而妖豔。
王立成天天見她,還是被這美貌震懾。他在她肩頭一吻,“真不敢相信這是我的女朋友。”
薔薇笑著躲避,“彆碰亂了我的頭發,梳得我手都酸了。”回頭看見王立成,“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
王立成從衣櫥裡拿出一套西服,薔薇從鏡子裡麵看到,馬上叫出來:“不行,這套不行。穿上次我給你的阿曼尼。”
他無奈地把手中的西裝放回去,拿出了白色的阿曼尼。其實他心裡並不情願穿這套。晚宴上勢必會碰見沐天齊,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套西裝的來曆。
薔薇卻沒有看出立成的心思,她看了看手表,“司機應該已經到了。走吧。”
這場晚宴設在沐氏會所中最華貴也是最獨家的一所。會所在山頂,正對懸崖和滿天繁星,非請勿入。這裡的請帖,是城內名門豪族的標誌。
沐氏剛剛和政府簽了加蓋新會所的合約,在這裡慶祝。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合約沒有高度限製。沐天齊一心大展鴻圖,把新的會所蓋成公寓樓式,裡麵餐廳,健身房,圖書館,遊泳池一切設施應由儘有,底層至高層逐漸加價。其中便宜的設施,就是一般收入的工薪人士也可以負擔得起。
走在入口的紅毯上,薔薇挽著立成的手臂。周圍衣香鬢影,笑語不絕於耳。這樣大的喜事,整個城市的上流社會傾囊而出。
沐氏一貫的大手筆,從裡海運來的金色魚子醬,神戶的雪花牛肉,指頭粗細的魚翅,琳琳種種排得一眼望不到頭;人群中穿梭的侍應生笑容滿麵,25年的紅酒,35年的威士忌,水一般地源源不絕。
薔薇抱怨說:“老樣子,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
不知怎麼回事,王立成突然想起路宜的那句“朱門酒肉臭。”
許多人過來恭喜薔薇,按西式的禮節親吻她的麵頰,盛讚她的美麗。薔薇時時拋下王立成和他人說笑,不到兩個小時已經微醺。
沒有人認識他,薔薇也來不及介紹他,又或者是,他情願不被介紹。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王立成和這裡的所有人格格不入。連薔薇都看起來那麼陌生,但是這是她生長的王國,她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個公主。沐氏的公主。
他終於退到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坐下。王立成不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但是他發現他闖進了一個不適合他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他無足輕重,自然而然地被忽略。
他當然不會幼稚地責怪薔薇,她什麼也沒有做錯,隻不過是做了她自己。是他的錯,在認識薔薇的時候,就應該預見到今天。他忽然間想通了。
“立成,你怎麼了?”薔薇找了幾圈才找到他,“不舒服?”
“沒事,”立成麵帶微笑地說,“我想先回去。”
“你不習慣嗎?”
“不要緊,你好好玩。”
薔薇沒有勉強他,“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
薔薇笑著拍了一下他,“你忘了我們在山頂?”
是,他總是忘記自己身在何方,需要人一遍一遍地提醒。
但是沐家二小姐怎麼會形單影隻,她的男伴走了,很快就有人來替補。
薔薇站了一個晚上,終於負荷不了高跟鞋的摧殘,她光著腳溜到一個房間裡,開了爐火倒在沙發上揉腳。
正在姿態全無的時候,門突然開了,進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兩人四目相交,薔薇忽然失去平衡,“哎呀“一聲自沙發上滾下來。
那個男子急忙上前扶起薔薇,一時間驚訝於她的美貌,竟然無法移開視線。還是薔薇嗔怪地說:“你是誰,好沒有禮貌,門也不敲就進來。”
“對不起,”那人急忙說,“我沒有想到房間裡有人。”
“你是誰?我不記得見過你。”薔薇問,但是他的眉眼又有些熟悉。
“我叫盛天穆,真是對不起。”
薔薇聽出端倪,“你不是中國人吧?”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美國出生,但是自小都有補習中文。”
薔薇站起來,突然又“哎呀”一聲跌下。盛天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腳踝扭到了。”薔薇指著右腳踝說,果然已經紅腫起來。
盛天穆非常抱歉,扶起薔薇在沙發上坐好:“真是對不起。”
薔薇擺擺手:“算了,你也不是故意。”又問:“你是什麼人?以前沒見過你。”
“我是建築師,我的建築行負責沐氏的新會所。”他說,“還沒有請教小姐怎麼稱呼。”
“薔薇,沐天齊是我哥哥。”
“原來是沐小姐。”
薔薇一麵揉腳踝一麵說:“我要回家了,腫成這樣,也跳不成舞了。”
盛天穆又一連聲道歉,“沐小姐,我送你回去。”
他扶著薔薇的手走到大堂,正好看見沐天齊在找薔薇。
“半天不見你,原來你在這裡。”他接過薔薇的手,對盛天穆點點頭:“謝謝你,盛先生。”
又對薔薇說:“怎麼了?”
“腳踝扭傷了。”
“我叫司機,你先回去休息吧。”
盛天穆上前說:“沐先生,是我不小心,請允許我送沐小姐回去。”
沐天齊看著薔薇,她也看著他,聳聳肩說:“好吧。”
“麻煩你了。”
“怎麼會,是我的榮幸。”
盛天穆開一輛黑色的兩座奔馳跑車,是時下最時興的款式。他脫下西裝披在薔薇肩上,把她扶上副駕駛座,自己繞到另一邊。
薔薇說了地址,盛天穆笑著說:“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他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到了沐宅門口,傭人迎出來,盛天穆在門口道彆。
“沐小姐,我可以請你吃飯嗎?作為今晚的道歉。”
薔薇回答,“不是什麼大事,我過幾天就沒有事了。”
“我堅持。”他在她手背上一吻。這其實是法國的禮節,用在這裡卻恰到好處地表達的他的意思。
薔薇看著他。這是一個十分英俊的男子,濃眉深目,菱形的薄唇微微上翹,流露出一絲不羈。此刻他一雙含笑的眼睛也牢牢地看著她。
“以後再說吧。”薔薇說完就上樓了。
午夜過後沐天齊也回來了,他走進薔薇的臥室,她已經換了睡袍,依在床上用冰袋敷腳踝。
“怎麼不叫傭人來做?”他一邊說,一邊接過冰袋。
“這種事情自己做比較容易。”
“那個男人呢?”
“你什麼意思?”
沐天齊看著薔薇,“你已經發現了吧,他不適合你的生活。他沒有辦法融入。”
“給他時間,他會習慣。”薔薇心口不一地說。
沐天齊搖搖頭,“多少時間也沒有用。我覺得他以前的女友比較適合他。”
“他們都分手了。”
“是你拆散的。”
“如果他們真的有那麼相愛的話,我怎麼可能拆散他們?”
“不要找借口,你知道你的本事。”沐天齊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你的女友呢?不是今晚也不在?”
“她不適合這種場合,來也沒有用。”
“那你還和她交往?”
“不一樣。”
“ 有什麼不一樣?”薔薇並不服氣。
“男人交女友,可以往下走。女人則不行。”
薔薇沉默。沐天齊接著說,“男人需要女人的崇拜,以你和他現在的狀況,你會崇拜他嗎?不要以為你可以救贖一個男人,他隻會因此失去鬥誌。你自己想想,他千辛萬苦賺的錢,還不夠你一件衣服。有骨氣的男人更受不了這個。”
薔薇終於說:“你要我分手嗎?”
“我要你快樂,可是這樣下去你不會快樂。”
薔薇趨身向前:“天齊,到哪裡才能找到和你一樣的男人?你口口聲聲說要我快樂,可是除非是你,我怎麼會快樂?”
沐天齊伸手抱住薔薇,聞著她發梢散發出來的清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薔薇依偎在他懷裡,一句話都不說,靜默得如同回到孩提時代。
尋找一個不存在的答案本身,比重新出題還要困難。
扭傷的腳踝第二天腫得更高,之後的連續幾天,薔薇都隻有乖乖呆在家裡.,她自嘲隻有受傷才能禁足.
王立成下班以後來看她,心疼地幫她熱敷。
“太燙了!”薔薇縮起腳。
“燙才會消腫。”
“在家裡悶也悶死了。”
王立成說:“我想,等你腳好了以後,我們去明島過一個周末,放鬆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明島是距離不遠的一個小島,大約一個小時的水路,是度假的好地方。
“天氣不夠熱,又不能下海。”
“沒有關係,偶爾出城也不錯,你說呢?”
薔薇想說他們差一點就可以去歐洲,一定比明島更好玩,但是話出口就變成:“好,我去安排。”
“不,”立成說,“我來。”
薔薇看了他半響,“好吧,全部都交給你。”
傭人敲門進來,“小姐,門口有人找。”
“誰?”
傭人拿了名片過來,薔薇一看就笑出來,名片上連頭銜都沒有,端端正正的宋體寫著中英文名字,翻過來是一串電話號碼。
好自大的人。
“和他說我今天沒有空。”
晚飯後王立成告辭,他還要趕回去休息。薔薇沒有留他。以前留過,客房總是有的,結果他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聽得薔薇又好氣又好笑。
正準備換衣服洗澡,傭人又進來說,“小姐,剛才那人還沒有走,是否告訴他小姐今天都沒有空?”
薔薇下意識地看時間,一等這麼多鐘頭,建築師一定是一份很閒的工作。
她伸了一個懶腰,“請他改日吧。”
第二天傍晚那天黑色的奔馳又停在門口,夕陽西照可以看到玻璃的反光,生了根一樣。
第三天還是如此。
第四天薔薇決定下去見他,再這樣下去沐天齊會不高興。
盛天穆遠遠看到薔薇的身影,下車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