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容坐在籃球場附近的草地上,把頭埋在手臂中間。青草的氣味沁出來,很好聞。她就這麼頭也不抬的坐在草地上。腦子裡倒也沒有什麼想法,就是覺得坐著也挺好的。
謝晟揚拍著球從這條路上走,打過球一身都是汗,趕緊回家洗澡了。可是坐在草地上的那個身影怎麼有點眼熟。他走上去,“喂,看你這麼落魄,肯定不是夏初吧?”夏容於是抬起頭,他以為會看見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可是沒有,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有點迷茫的看著他。於是他撓了撓頭,“我還以為你期末考試考的不好在這裡哭呢,跟我們班那些女生一樣。”他的嘴角微微有點撇向一邊,或許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可是夏容的自尊心立刻就騰起來了,她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車棚走過去。謝晟揚長這麼大哪裡被女生這樣對待過,他把球勾起來,抱在胸前,追著夏容“喂,你乾嘛啊?喂,等等我,有毛病嗎你?”
夏容取好車,一推,正好被攔下來了。謝晟揚抱著球,一身的汗又添了幾分,“你這人真奇怪,我跟你說話,你一聲不吭就往前走,什麼意思啊。”
夏容就站住了,看著謝晟揚,眼也不眨。謝晟揚就有點窘迫了,他想:自己好不容易說了這麼多話,這個人怎麼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她應該高興啊,謝晟揚和我說了這麼多話呢。可這麼一想自己就更加臉紅,甚至有點微微的氣惱了。
夏容開口了,“其實,我真想像你們一樣,隨隨便便成績就那麼好。可是,即使是先天條件不是很好的我們,還是在努力啊,失敗了難過又不可恥,你乾嘛要笑我們。”
謝晟揚張口想要否認,可是內心裡忽然覺得,是啊,自己內心裡,的確有一點,覺得笨也是要各人自己負責的吧。可是,這要靠基因決定的啊。這個時候的他們剛剛接觸生物,名詞是明白的,可是具體意思到底是不懂的。
謝晟揚伸出右手,輕輕推了推夏容,“好了,我的錯,保證不再犯還不行麼?”也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語氣裡撒嬌的成分很大。
夏容躲閃不及,白色校服上已經有個淺淺的手印,她笑起來,“臟死了。做你媽媽真辛苦誒。”謝晟揚下巴一抬,“做我家洗衣機才比較辛苦。”
這個時候的謝晟揚和最初的謝晟揚給人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那個時候他是一個多有氣度的男生啊,清亮亮的樣子。可是現在的謝晟揚,就像一個小痞子,老是露出不成熟的一麵。好像也隻在她麵前露出這個樣子。夏容想到這裡,覺得開心,是不是因為,他覺得她是他的朋友了呢?就像平安和她那些男生朋友一樣?
晚上在床上的時候,夏容問起夏初:“謝晟揚他是哪裡人啊?”夏初翻了個身,“好像是我們這兒人,不過媽媽在北京。”像是想起了什麼,“喂,你最近都跟我打聽他好多回了,你乾嘛,要談戀愛啊?”
夏容臉一紅,“我才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夏初也不在意,“謝晟揚成績好是好,不過說起好看嘛,不如方瑾瑜帥。”夏容心裡說,什麼帥啊帥,我就覺得謝晟揚好看嘛。喜歡一個人難道是因為他帥不帥嗎?
當然不是,起碼我夏容不是!謝晟揚,我支持你。
寒假的時候,夏容和杜平安好幾次爬上學校的圍欄,跳到裡麵去玩。其實學校裡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可是當學校不是用來學習的時候,它就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吸引學生。沒有老師,沒有同學,就她們倆在這裡瞎晃。拎著零食和奶茶,坐在雙杠上晃蕩兩條腿,開心的很!
可是今天顯然有彆的人。她們坐在靠近圍欄的草地上聊天,忽然一個書包從外麵扔到麵前,兩個人有點呆住。接著圍欄牆頭就傳來一個聲音,“上來吧。”那是謝晟揚!另外一個腦袋冒出來,皮膚細白,眉目如畫,說是人間絕色都不為過。謝晟揚已經是很好看的男生了,可是在旁邊的人比較下,他一點兒也不起眼了。隻是現在這兩個帥哥要跳下來的樣子很難讓人有什麼更美麗的聯想。
而他們跳下來之後很顯然也被嚇到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兩個女生在等著他們。等謝晟揚發現是夏容之後才笑起來,“夏容,你怎麼穿的好像豬。”夏容臉上一紅,彆過臉去不說話。冬天當然穿得臃腫一點,難道要她穿超短裙嗎?杜平安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出過聲,夏容一看,這廝正盯著那個男生一眼都不眨。太花癡了,真丟人。
那個男生就轉過頭去問了:“阿揚,你認識?”謝晟揚就開始介紹了。“夏容,方瑾瑜。”對著平安的時候,他愣住了,是啊,這個女生也見過,叫什麼呢?杜平安已經緩過來了,她自己說“杜平安”。
夏容拉著杜平安就要走,謝晟揚一閃身攔住了,“喂,才來就走,一起去打遊戲怎麼樣,你肯定不會吧。”杜平安就挺身而上了,“笑話,論學習,我們可能沒你好,遊戲?那就來比劃比劃好了。”謝晟揚直接而乾脆的分組:“你和瑾瑜一組,我和夏容一組。”杜平安的臉微不可見的紅了。根本沒有人問過夏容的意見啊,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一陣甜蜜。
遊戲室裡很多人,夏容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一陣緊張。他們繞了一圈,謝晟揚認真的問她要玩什麼,結果她看了一圈,指了一個連連看。指完之後就等著被嘲笑,可是謝晟揚居然隻是點點頭就說了好。簡直不符合他刻薄的個性嘛。
鄰近的機子,他問她,“準備好了?好,開始。”然後夏容就笨手笨腳的開始了。一整個屏幕的各種圖案,眼花繚亂,還老是自動變換。她就要應接不暇了。而那邊的謝晟揚不慌不忙成竹在胸的樣子,夏容在想,這個人怎麼什麼都會啊。成績又好,籃球也好,連學校禁止的遊戲都可以這麼好,他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啊,他怎麼可能會是人呢?
而這邊謝晟揚在輕鬆之餘不忘看看手忙腳亂的夏容,她的背因為緊張有點僵硬,身體往前傾,生怕還不夠專注。眼睛緊緊盯著屏幕,就這樣還是有好多個可以連的她沒有發現。真笨!那麼顯眼。
他還沒有意識到,因為這一刻,笨這個詞從此帶上了可愛的意思。夏容真可愛,以前怎麼沒發現年級裡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出遊戲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夏容摸了摸肚子,好餓啊!怎麼會這麼晚了。謝晟揚沒有放過這個細小的動作,他笑看著她,“很過癮吧,是不是已經餓了?”夏容對上他的眼,又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她都兩頓飯沒有吃了,能不餓嗎?
謝晟揚就沒說什麼了,拉著她直接去了他和兄弟們經常光顧的小店。逆著風奔跑,他就這麼拉著這個女孩,兩個人心裡都升騰起快樂的情緒。雖然還不能明白這是什麼,可是因為這快樂,是什麼也就不重要了。
這個女孩,其實還是很有趣的!
回到家,夏初忍不住問了:“你今天到哪裡去了,家裡晚飯也沒回來吃。”夏容翻身過來摟著姐姐說:“我和謝晟揚打遊戲去了。”夏初的身子不能察覺的動了一下,“怎麼,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夏容害羞了,“就是碰巧遇上的,然後他叫我和平安去打遊戲,噢,方瑾瑜也在的。他和平安一組,我和他一組。”同一個“他”,她用了兩種語氣,代表兩個人,沒有女人聽不出來這裡的意味。夏初就笑了,“你倒真是的,人不回來怎麼就不肯打個電話回來,爸爸媽媽都擔心了,一直問我怎麼不等你回來。”夏容知道姐姐會幫她圓場,以前也不經常一起回家的,他們也沒有擔心過的啊。
可是從那天起,就多了一個人惦記夏容了。他有著全年級最好的功課,有著全部老師的寵愛,他長的那麼好看,那麼驕傲。
可是,這還不夠。他要有更多的時間和她在一起,她當然應該是他的。於是他乾脆的找到她,“喂”。夏容抬起頭抗議“喂什麼喂,我有名字的。”“以後放學了我送你回去吧。”夏容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了,“為什麼啊?”心裡卻一陣陣甜蜜。“我看你和你姐姐用一輛車,不是很方便,你這樣要耽誤夏初功課的,這樣就沒有人和我競爭了。”夏容才不管他說什麼理由呢,她就是覺得很開心啊,這個人,他要送自己回去呢!
然後夏容就真的不和夏初一起回家了,每天下午放學後都在教室裡寫作業,等謝晟揚來叫她回家。而謝晟揚就真的每天等著她,有時候要和兄弟們打球就在下課之後找到夏容,“我先去打會兒球,等我來接你哦。”
“你和謝晟揚在談戀愛啊?”杜平安在目睹謝晟揚把夏容送到小區所在的街道口,就忍不住問了。夏容就很著急的辯解了,怎麼會呢,他們怎麼會談戀愛?他們,他們隻是比一般朋友更親密而已!而謝晟揚沒有錯過身後這個問題,唇角就微微上揚了。談戀愛?挺好的!
那天這群一身大汗的男孩子打完球一路朝她的教室走來,路上楊明軒就問起了:“阿揚,你和夏容到底什麼關係?”夏容不由得就有點豎起耳朵了,期待著他的回答。謝晟揚暗想這些人還真是不開竅,他們什麼關係,他們當然是男女朋友咯,這麼笨……
他沒說話,笑著往前走。楊明軒打破沙鍋問到底,“夏容是你什麼人,你天天接她?”謝晟揚就停下來了,“她是我女朋友,接送她不是很正常麼?”
夏容在教室裡聽到這句幾乎微不可聞的話時,血一下子衝上了腦門,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呢!哦,天啊,他真的這麼說了。他會是開玩笑嗎?不會的,他說的那麼認真,聲音幾乎就要聽不見,可是還不是聽見了。五雷轟頂一樣的聽見了!
夏容撿好桌上的書和文具,謝晟揚的聲音剛好響起:“喂,走不走?”還是那麼霸道,可是她卻一陣甜蜜,他這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對自己這麼凶,不知道在兄弟麵前,會不會說自己幾句好話。
他的一大幫兄弟就站在他旁邊,懶洋洋的互相道彆。楊明軒盯著夏容看了好久,這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見她,皮膚不夠細白,五官還不錯,還起來太老實。他有點想不明白,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充其量也就是還不錯而已,眼高於頂的謝晟揚身邊不是沒有美女,要什麼樣的女孩子要不到,怎麼就看上了她?而夏容不知道楊明軒的這番心理活動,他幫著她要到了一個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答案,她是感激他的。這麼想著就送上了一個燦爛的笑臉給他,眼睛完成一彎月牙兒。也就這個時候楊明軒才有點被打動了。這個女孩子笑起來還真是,額,可愛呢。
那邊的謝晟揚早看著兩個人眉來眼去,又何曾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圍著自己在眼神交流,可是兄弟就在眼前,總不好發作。
待到把夏容載到家附近,每次都在小區外一條街就停下來,她怕鄰居看見。今天她才跳下來準備往家裡走,他將一張黑臉對著她,“喂,你沒看出來我不高興嘛……”夏容就是瞎子也知道他不高興,可是她怎麼會知道他為什麼要不高興啊。
“你和阿軒很熟嗎?”“沒有啊,我們不熟。”夏容還以為謝晟揚誤會是她差遣楊明軒去問的嗎?太看不起她了吧!“那你們乾嗎眉來眼去!”夏容一時氣結,什麼啊。
“夏容我警告你,做人檢點些,你是我的女朋友,不要勾搭我的兄弟,知道了嗎?”夏容就真的憤怒了,口不擇言,“你有毛病啊你,去死吧你,你這頭豬,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大笨驢!”一邊罵一邊轉身往家裡走。
而謝晟揚居然哼著小曲開心的推車返回。夏容也會罵人?她罵人真好聽,她一定不會對其他男孩子這樣,所以罵人才會那麼生疏。嘿嘿,這是他的女孩啊。
謝晟揚的聲線在慢慢變粗,說話的聲音比唐老鴨還要難聽。在夏容那裡倍受打擊之後他都不怎麼在公眾場合說話了,然後又被兄弟們抨擊是在玩深沉。可是夏容也有自己的尷尬,身體的初潮反應和胸前慢慢墳起的小山包,讓她在麵對謝晟揚的時候多了一些不自在。怎麼好像一下子,這些生物書上的內容全部在自己身上應驗了。真是要命!
這些當然是正常的,可是,她才不要這樣的正常。她隻不過是想和謝晟揚談戀愛,要這些礙手礙腳的做什麼。好像在不斷的給男生暗示,多害羞啊!
這天,謝晟揚把夏容放下來,她一跳下車就和往常一樣揮揮手要和他告彆。她怎麼就那麼安心,那麼不待見他,這麼迫不及待要離開!他叫住她,“喂,你真的就這麼不待見我啊,這麼著急離開。”
夏容看著他的樣子,又有點心疼又有點開心,他這是不舍得她吧!“不是啊,我看太陽這麼大,會曬壞你的嘛。”謝晟揚的心裡就好受多了,她分明就是一個小氣鬼膽小鬼,就是不肯對他更親密一點。
他示意她過來。夏容依言溫順的走過去,一雙眼睛和小鹿一樣,黑白分明,漂亮極了。謝晟揚心裡的火忽然就燎原一般升騰起來,粗魯的把她往懷裡一拉,也許是他的眼神嚇壞了她,仿佛她麵對的是一個壞人歹徒,她身體立刻抵禦起來,她掙脫他,轉身就往小區跑去。
夏容跑著跑著步子就慢下來,剛才謝晟揚想要乾什麼?她有點害羞,他是想要跟她怎麼樣嗎?可是大庭廣眾,他不敢才對啊。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剛才自己那樣的反應,豈不是很讓人羞愧?謝晟揚會生氣吧,自己當他是壞人了。
謝晟揚立在當場,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女朋友有這麼大的反應,自己分明隻是想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當然可以親她,她是他的啊!她拒絕了這次,沒有關係,下一次她總會答應的。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她的眼睛真漂亮,像以前在動物園裡看到的小鹿,睫毛長長的,瞳仁黑白分明。一對上,他心裡的星星之火立刻就成燎原之勢。
夏容的日記本就要寫完了,它的最後一頁用略略不穩的字體寫著:下次他要是敢再那麼粗魯的對待我,我就叫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