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愛比想象中容易

夏容收到方瑾瑜的郵件時，有些許的驚訝，這是他們第一次通信吧？可是想想似乎也正常，方瑾瑜在夏容的人生字典裡，一直都是以“謝晟揚的好兄弟”這樣的身份出線的，第一次，他是“夏容的好朋友”。他們熟悉了很多，比以前的十幾年都要更熟悉。

他要她有時間去看看自己爺爺，因為家裡人可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把病情說的厲害一點，或者說得輕微一點。他信任夏容，要她把最真實的情況告訴自己。

夏容就調皮的回複遵命，然後方瑾瑜迅速的回了兩個字，丫頭。

夏容想，這個人是守在電腦前等自己回複嗎？她喜歡這兩個字呀，好親切。

方瑾瑜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他經曆了自己所有感情生活，所有悲歡離合，可是他隻是一個旁觀者，和他說什麼都不必擔心，他都懂，可是他畢竟是一個旁觀者。

而且，他有足夠的耐心，聽自己說這些。

方瑾瑜說起他在美國的生活，他在學校裡怎麼過的，學校裡的樹葉怎麼飄落，他在超大的圖書館裡翻著那些古舊的書籍，從裡麵尋找曆史的遺跡。

夏容覺得這應該是方瑾瑜不會在彆人麵前袒露的一麵，他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了，有自己的事業，也一直沉穩，這是文藝而略帶憂傷感性的一麵。

不知道為什麼，夏容有點害怕這樣的貼近。總覺得自己在接近什麼不該接近的東西，她心裡是歡喜的，可是卻又有點害怕。

又一次，他說起：“夏容我這次回國見你，覺得你有變化呢。讀書那會兒你好安靜，有時候在草地上等阿揚打球，一等幾個小時，也不叫他，其實如果你開口叫他的話，他一定就陪你回家了。”

“記得聚會的時候，你也總是不說話的那個人，那個時候覺得好奇怪，怎麼會有人有這樣安靜而坦然的態度。覺得你真是好。”

他提起阿揚，是啊，這樣兩個人，一個是好兄弟，一個是舊情人，在一起，不提起他是不可能的。

可是夏容心裡仿佛安定一點，這是舊時光陰啊，他經曆了這些，他會和她說起阿揚，自然而然的，那麼他自然是拿她當朋友了。

她告訴他北京下雪了，下雪的北京有多美。她是南方出來的女孩子，沒見過多少大雪，也並沒有一般的女孩子那樣的愛雪情節。

“早上出門的時候，剛出來被那耀眼的白晃花了眼睛，好大的雪。天地萬物都在這白色裡放大，心裡剔透極了。”

她本不喜歡雪，體寒怕冷。可是寫完這些句子，她倒覺得其實沒有那麼不喜歡了。確實還是挺好看的。

於是忍不住加了句，“等你回來，我帶你看雪去。”她倒忘記了，誰才是地道的北京人。

而在下一封信裡，他說自己有點分不清這是在和誰寫信了，最近一直和夏家兩姐妹通信，都要混了。

於是夏容記起自己是給了他郵箱的，而事實上，姐妹倆這些年的交流很少，每次郵件發過去，夏初回複的不過寥寥幾句。

夏容隻覺得姐姐和自己似乎有些地方回不到當初，她有隱隱的感覺，活到這把年紀，她自然能夠明白一些事情，可是當局者迷，她不能確定。

方瑾瑜和夏初一起吃了幾次飯，平時用郵件交流。夏初一直都是他們班的天之驕女，這些年倒也沒有辜負這個名號，一直很努力地拚搏。

這樣的女孩子，是會讓男人都生出敬意來的。

方瑾瑜有時候把姐妹倆比較起來，雖然兩個人是雙胞胎，容貌相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五，可是很多神態就隻能是夏初有的。

神情上的靈動，顧盼，有自信做底子的，讓人一見神往的活潑美人。可是夏容就是會比夏初慢半拍的，一副容易出神的模樣，眼睛卻像小鹿一樣，看著清淺，實則深邃。

兩個人放在一起，很多人會被夏初吸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方瑾瑜就是覺得，心裡他更容易被夏容打動。

也許因為他見了這個女孩子太多脆弱的一麵，看得清她每一次咬緊嘴唇，每一次沉默不語下掩藏的情緒。

他是富家公子，上流社會的察言觀色是必修課，可是他最愛用在她身上。

“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呢？你爺爺今天對我說他想抱孫子了。這麼多年也沒聽過你戀愛，連我都已經開竅了，會尋找新的愛情了，你怎麼還不動手呢？”

郵件發出去之後夏容馬上就被派到上海去參加交流會，一去就是兩天。誰知道上海會遇見以前的大學室友，硬拉著去了咖啡廳聊天。

她一副美麗的容顏裡，竟有掩不住的哀怨。聽說嫁了有錢人啊，當年如何誌得意滿，怎麼今天是這副模樣？

夏容打定主意隻安慰，不探聽隱私，上流社會烏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她不想管，也管不了，犯不著讓人對她有疑心。

可是這位夫人踏入上流社會並沒有太久，一下子就竹筒倒豆子全部數給她聽。她嫁人之後不用工作，每日逛街打牌倒也輕鬆，老公當年追求她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也很疼她。可是慢慢的，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她整天隻有服裝、打牌、八卦，他也不能和她聊公司的事，或者某個投資案，漸漸的就覺得日子無聊了。

她不能出去工作，又擔心老公在外麵亂搞，忽然就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立誌要嫁入豪門了。

她神情的哀怨分明就已經昭然若揭老公已經有了女人，隻是她顧及到聲譽不肯承認。她還是想要存有一絲顏麵的。

夏容心裡微微歎息，隻能夠柔聲安慰。

她忽然開始懷疑，婚姻，真的那麼經不起考驗嗎？

因愛結婚又怎麼樣？衣食無憂又怎麼樣？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是什麼都有了，還不是一樣？等閒的，就變了故人心。

回了酒店查收郵件，不知怎麼，方瑾瑜也晚了2天才回複她，難道他也出差？夏容笑了笑。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口氣，閒閒的問起她如今和誰戀愛著，怎麼卻不曾讓他知道？

夏容就把周芷萱的情況詳細告訴了方瑾瑜，她在寫的時候刻意的壓製著內心的情感，她說不上來，隻覺得她並不想讓方瑾瑜知道周芷萱的存在。

到底是因為他是謝晟揚的好兄弟，還是因為他是方瑾瑜，她有一點迷茫。

像是把一個完美的男人推出了自己的世界，她隻覺得有點悵然。

周芷萱這幾天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他剛加入醫院的時候，還是以醫生的身份，現在做了董事長，自然也就不再掛牌了。

越到上麵，要做的事情越多，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是尋常意義上的世家子弟，他吃了多少苦才走到這步，他比任何人都珍惜。

等好不容易停下來，才忽然發現，那個姓夏的女人果然好生心狠！她一去兩天，一個電話都沒有給自己打。

他心裡微微發酸，這是一塊冰吧，不，化石！冰也該化了，她怎麼就還是一副生冷不忌的樣子？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她已經預備登機，告訴自己2個小時之後就會到北京機場。語氣裡波瀾不驚，就那麼淺笑著，周芷萱一麵罵著自己犯賤一麵從衣帽架上取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隨即走向車庫。

他要去買點菜回家，這個女人，這麼久不理自己，一回來他到還要給她接風，真沒天理！

可是這麼想著的時候，一想到兩個小時之後就可以見到她，還是忍不住的一陣笑意。

“我可以自己回來的，何必親自來接，董事長原來這麼清閒的哦？”她笑著，用剛學的上海女人的拖音來逗他。他看著她略有點疲憊的臉色，忽然就放下了所有的埋怨，這個小女人，怎麼這麼辛苦？

他就摟過她的肩，笑著說，“人家董事長夫人都是享福的，就你那麼累，要不你也彆乾了，怎麼樣？”夏容一怔，忽然想起那位夫人，不知怎麼，她隻覺得心裡一下子空了下去。

他哪裡會知道這一出，隻是覺得她神色一滯，以為是累了，又說，“家裡在燉著湯呢，今晚我們在家給你接風，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周芷萱的手藝比夏容要好，夏容覺得做菜做的好吃的，似乎一般都是男人。比如自己家裡，爸爸做菜也比媽媽好吃，但是似乎男人們就是不願意下廚，這一點周芷萱和爸爸一樣懶。

半個小時，夏容不過換了幾個頻道，那邊已經把飯菜端出來了，係著圍裙的樣子，彆提多好看了。

夏容想，謝晟揚從來沒有下過廚的人，哪裡知道，親手為愛人調製晚餐，是怎樣的美好？她隻覺得自己幸運。

這邊剛吃完飯，兩個人坐下來依偎著看電視，周芷萱一點都不正經，看個電視都不讓人好好看，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就會在人身上動來動去！

手機響的時候，夏容趕緊飛奔去接起，媽媽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她和媽媽每周通一次電話，這周都要過了她還沒打，媽媽就忍不住了。

每次的話題還不就是那些，她催不了姐姐，就隻好在自己身上下手了。

“媽媽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懷了你們倆了，你倒是也帶個人回來給我瞧瞧啊。”

“媽，你要願意，我也懷個給你瞧瞧。”夏容就想扯開話題。

“彆跟我胡鬨，你真是越大越貧嘴，當初就不要讓你去北京，學壞了。”

“好啦！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就上次那個？”

“嗯。”夏容微微有點臉紅，到了這個年紀，和家人交流男朋友才會臉紅吧。

“我就知道，我一眼就看出你們倆能在一塊兒，當初還要瞞我。”

夏容陪著媽媽又扯一通才掛了電話，總覺得到底是忍受媽媽嘮叨痛苦點，還是忍受周芷萱的魔爪痛苦點，想來還是後者好點。想到這裡又有點臉紅，痛罵自己是色女。

她笑著把媽媽的話複述了給周芷萱，他果然很開心，心裡一陣激動。等夏容一坐下來，就趕緊抱著她：“寶貝，媽媽都這麼認為了，你看，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啊！”

夏容一個白眼翻過去，“就我媽一個，眾，好歹要仨吧？”

周芷萱湊上來，“什麼時候你想結婚了，我們直接登記去，好不好？”

夏容偏轉腦袋看看他，不知真假。

想來是假的，現在的男人，大凡有點財色的，誰願意早早就結婚，難道就玩夠了這花花世界？

周芷萱看出她眼底的不信，可是沒有說什麼，他有的是時間讓她相信，不過，是在她完全愛上自己之後了。他趁勢吻了上去，一手已經探進她寬大的T恤，爬上她最柔軟的地方。他緊緊的抱著她，舌尖儘力探索她口腔每一寸，抵死纏綿。他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需要把她全部吞下去，才能夠填滿，可是她真的給的夠了麼？

這個膽小鬼，小氣鬼，每次隻給他一點點感情，然後就卡在那裡等他。她隻知道要保護自己，卻不知道終會有天惹得他獸性大發。

他們配合良好，窗外月光都格外柔美的，一起到了天堂，她隻覺得此時此刻，真是花好月圓人團圓。

周芷萱要帶夏容赴家宴，大概是第一次見周家人，夏容也覺得自己粗心，似乎從來沒有關注到，這個男人也是有家庭的，竟然從沒問過。

他開車到小區來接她，是新買的寶馬。當初他買的時候，說已經是董事長了，開的車不必豪華，總也不能差。

結果一下子就大手筆的拿下了一輛近200萬的車。她還笑他中山狼，得誌便猖狂。

她嘲笑歸嘲笑，還有點吃驚的，隻是不好明說。他們不過是男女朋友，人家的錢要怎麼花那是人家的事，何必坐實了一副管家的樣子。

她坐在舒適的座椅上，轉過頭問專心開車的周芷萱他的家人喜好是什麼。可是他嘴角不過一扯，“何必管他們，我喜歡你就夠了。”

夏容就乖乖地閉了嘴，她倒沒想要躋身上流社會，人家喜不喜歡她，那隻是人家的事。她還未必願意嫁呢！

到了酒店門口，她才下車就看見門口各色名車，周芷萱如果沒有開這新買的車，怎麼對得起他堂堂周家二公子的名。一想之下倒也覺得釋懷了。

直接進了豪華的包廂，十來個人已經在等著他們了。安安靜靜的，夏容一踏進去便覺得心裡一陣寒涼。

一家人看似其樂融融的，各自做了介紹。夏容倒也不多話，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故意或者裝作不經意的觀察著自己，她低下頭淑女的吃著盤子裡的食物，隻作不知。

回去的路上，周芷萱笑問：“怎麼樣，吃飽了沒？”

夏容吐出一口氣，“你們家看似和氣，實際上怎麼老感覺刀光劍影。”

周芷萱親了親她，“你管住我的心就好了，不必管他們。”

她也就笑了笑，推開他，“你帶我去吃蝦仔粥好不好，我忽然好想吃。”

他在喝粥的空隙裡，抬起頭半笑半認真的：“夏容，你會有點抗拒我這樣的家庭嗎？”

夏容也就開玩笑，“怎麼會，這可是豪門，多少女孩子求之不得的。”

“我哪裡管彆的女孩子，我問的是你。”周芷萱臉上忽然有了點急切。

夏容就正色了，“我想這樣的家庭多半沒有很多人情，婚姻總要和利益掛鉤。”

她看了他一眼，“接下來，他們會覺得我配不上你，然後拆散我們。”

“那你會怎麼樣？”

“我還能怎麼樣，你娶了彆人去了，我也就離開，去彆的地方傷心了。”

周芷萱心裡一陣悵惘，這並不是他的答案，他總以為她是願意為他做一些抗爭的，像她當年一樣，可是……他撇開那些念頭，換了一貫的調笑的口吻，“現在的電視劇都這樣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