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忱自己都覺得好笑。
或者說,時霽本來就是這麼自私的人,自己作為他的發泄工具,所以彆人不能碰也不能用?
想到這裡,黎忱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時霽了。
突然,破舊的木屋門被人輕輕敲了敲,細微的敲門聲入耳,黎忱瞬間警惕起來,他扭過腦袋,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門口。
木門“吱嘎”一聲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略顯滄桑的手背,緊接著,一個莫約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推開門走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小小的瓷碗,黎忱在看清對方的長相後,鬆了口氣。
緊繃的脊背也跟著放鬆幾分。
是林嫂,他在時家唯一一個信任的人,也是在他家裡出現意外不得不寄住於時家,被時霽關在這間木屋餓了整整兩天兩夜,唯一一個對他伸出援手的人。
林嫂的腳步又小又快,幾步停在黎忱床邊,在看見他背上裹滿的紗布後心疼地眼眶泛紅,她放下手裡的瓷碗,蹲下身揉了揉黎忱的腦袋:“我可憐的孩子喲,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黎忱難得卸下眼裡的防備,露出十幾歲少年應有的脾性,他用腦袋蹭了幾下林嫂溫熱的手心,問道:“林嫂,你怎麼來啦?”
“我聽傭人說你受傷了,就趕緊過來看看,哪想過居然傷得這麼嚴重。”林嫂說著,兩隻眼睛裡頓時溢出了眼淚,“告訴林嫂,到底是誰乾的?”
還能是誰乾的。
黎忱沒說話。
林嫂見他這幅不開口的樣子也不強求,她用手指抹乾眼角殘餘的淚珠,端起旁邊的瓷碗,露出裡麵盛著的褐色藥液,不用用力吸氣,便能聞到令人不適的苦澀。
“不說就不說吧。”她道,“先把藥喝了,聽話。”
黎忱沒接,他垂著眼皮盯著褐色液麵上倒映出來的影子,接著嘴角動了動:“林嫂,這藥是誰給的?”
“誰……誰給的?”林嫂茫然地眨了下睫毛,隨後她回答,“這當然是林嫂自己的藥。”
黎忱一聽,搖搖頭,伸出手輕輕推開麵前的瓷碗:“不喝。”
林嫂急了:“不喝哪兒行!不喝你的、你的傷能好?”
黎忱仍然固執地扭過腦袋,連看一眼藥碗都不願意施舍。
見平日對自己百般溫順的小Omega這麼倔強的模樣,林嫂軟下語氣,哄道:“小黎乖,喝了我們就不痛了。”
小時候被時霽欺負受了傷,林嫂總是這樣哄他喝藥。
黎忱於心不忍,他歎了口氣:“林嫂,你昨天才跟我說過,你的藥都用完了。”
他一句話,讓林嫂愣怔在了原地,女人麵色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些藥確實不是她的,是她來之前一個醫生給的,說是對黎忱的傷口有好處,她想都沒想就立馬接下了。
林嫂的表情幾乎透露了一切,黎忱繼續開口:“是時霽給的吧。”
“也不怕他給我下毒。”
黎忱低聲喃喃,語氣裡帶了點幽怨。
“時……時少爺?”林嫂確實沒想這麼多,又聽黎忱嘀嘀咕咕這麼說,林嫂臉色一白,連忙解釋,“怎麼會呢,時少爺不會這麼乾的。”
她剛說完,黎忱突然奪過林嫂手裡的瓷碗,仰起腦袋一口把裡麵冒著熱氣的藥液喝了個乾乾淨淨,苦澀的液體滑進喉嚨,讓黎忱幾欲差點吐出來。
他抹掉嘴角粘上的藥渣,把空碗遞還給林嫂:“反正是林嫂端過來的,就算是下了毒,我也會喝掉。”
林嫂看著手裡的空碗鬆了口氣:“瞎說什麼呢。”
她細心地替黎忱掖好被角,嘮嘮叨叨:“其實時少爺人挺好的。”
黎忱不想聽。
時霽欺負了他十幾年,林嫂又不是沒看到,現在居然還在替時霽說好話。
隻是最近些日子,時霽確實變得有些奇怪。
一邊乾著和以前沒什麼兩樣的事,一邊卻在明裡暗裡地幫他。
給他注射抑製劑是這樣,把他從傭人手裡救下來也是這樣。
背上的傷隱隱作痛,似乎是把黎忱從虛無縹緲的夢境推入了荒誕至極的現實。
他遲遲沒動靜,林嫂以為黎忱睡著了,柔軟的指腹替他撥開被汗水黏在一起的鬢發,然後悄悄轉身離開。
在林嫂出門之前,窗外猝不及防響起幾聲悶雷,夾雜著細密的雨滴一同落下。
“打雷了,看來少爺又要失眠了。”
推開木屋搖搖欲墜的門,林嫂望著漆黑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接著房門一關,猛烈的狂風被阻擋在了外麵。
黎忱拉著被子,翻過身,蓋住了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