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他會一直問下去,隻好隨口扯了個謊,“那個來了,今天第一天。”
許弭愣了下,抿唇笑了笑,突然放心多了。
笑什麼?
程玄度蹙著眉,要不是考慮到環境不合適,還真想給他一腳。
這人卻突然求生欲爆表,收斂的及時,莫名丟下了一句“等我”,匆匆離開。
程玄度啞然。
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不熟的地方嗎?
還真是……
無力吐槽了。
等了幾分鐘,祝青玉沒回來,許弭也不知去向。
程玄度不好隨意走動,隻能小範圍地打量著周圍的裝飾。
“你是誰?”
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女聲,嚇得她險些碰倒矮櫃上的花瓶。
小心遠離,仍是心有餘悸。
回頭,一個女人鎮定地坐在了許弭剛才的位置上。
三十歲左右的年齡,短卷發,眉眼和祝青玉有幾分相似,但氣場相背,女人眉眼裡,是泛著冷意的疏離。
“我……”開口卻不知道如何定義。
“小姨?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好在許弭及時出現解圍,端著個小托盤,笑得燦爛。臂彎上還搭著張薄毯,乍一看像是高端會所裡的服務少爺。
魏識理挑挑眉,似乎看出了什麼,“聽說你今天回來,還以為能看到你的未婚妻。”
重要落在了那三個字上,像是提醒。
程玄度勉強扯扯嘴角。
魏識理顯然失策了,這句話沒有讓程玄度難堪,更無法敲打許弭,他自有一套成熟的裝傻手段,“來這裡最重要的,當然是看外婆啊。小心外婆又要教訓你不關心她。”
魏識理很擅長表情管理,表情幅度不大。但程玄度擅長觀察,自然沒錯過魏識理偶爾看向她時,露出的鄙夷。
倒也不覺得生氣。
魏識理討厭她的理由……必然和許弭脫不開關係。
也是,一個有未婚妻的人,把陌生女人帶去看外婆……
怎麼想到奇怪。
這邊程玄度正思索著如何保持距離,那邊的許弭卻沒有一點邊界感。大大咧咧地放下托盤,遞給她一個小勺子:
“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應該會舒服點。”
程玄度:……
尷尬到臉上都快冒出熱氣。
她並不是很感動,甚至很想告訴他,你清醒一點,這種時候就沒必要再開屏了。
許弭卻無所顧忌,很殷勤的把毯子搭在她的腿上。動作自然,一時讓人分不清他是故意表演,還是真的關懷。
許弭的生母魏知書離世後,魏識理作為小姨,自小盯著他長大,也算明白許弭的性格,嘲諷起來更是毫無客氣,“這是夏天。”
許弭麵不改色,“這裡沒什麼太陽啊,寒氣重。”
魏識理淩冽翻過一個白眼,“你倒孝順,也沒見對你外婆這樣。”
程玄度:……
“好了,”魏識理煩躁的打斷許弭的表演,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許弭,“你外婆怎麼一直沒回來,你去看看。”
許弭不太情願。
直到程玄度也跟著勸,說“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他才放心離開。
許弭的擔心沒錯。
甫一離開,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魏識理很直接,“你知道許弭要結婚了吧。”
“知道。”程玄度笑容不變。
“那你還跟他回來,你想要什麼?”
不友善的語氣,就連眼裡的不屑都是她經常看到的。一點也不陌生。
程玄度沒有疏忽,卻也沒有過於在意,語氣甚至有幾分漫不經心,“小姨說笑了。是要看許弭要什麼。”
魏識理眉頭輕蹙。
許弭什麼性格,她再清楚不過了。眼下和程家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如今帶這個女孩回來,到底什麼目的,她看一眼許弭看那女孩的眼神就一清二楚了。
可是不行。
“不妨明說了。”
“你們不是一路人,他和程小姐的婚期就要定下了。都是女人,我想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良久。
程玄度沉聲道:“小姨該去勸許弭,不是我。”
麵上不動聲色,於心底,竟對許弭多了一點羨慕。
“我知道。”魏識理歎了聲,收了幾分鋒芒,“他帶你回來,該是有了主意的,旁人勸不得。所以……”
“雖然很冒昧,但還是想勸你。這不光彩,於你,於許弭,於程小姐,於程許兩家都是傷害。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再接觸了。白小姐,你也要為自己考慮。”
思緒漂浮許久。
她似乎——
終於找到羨慕的點在哪兒了。
離開琅玕小築時,祝青玉帶著魏識理送到了門口。
魏識理的表情依舊不算友善,但針對性已經從程玄度指向了許弭。
那人又擅長裝模作樣,一時找不到挑刺的理由,直到魏識理的視線無意間掃到祝青玉發髻那支斷裂又經修複的木簪時,才想起了什麼。
“許弭,我讓你幫我拍的那支發簪,你帶到哪裡了?怎麼一直沒拿過來?”
祝青玉下意識看向許弭。
程玄度也想到了什麼,手慢慢收緊。
隻有許弭,很輕快的笑了,“送給了一個很合適‘朝思’的朋友。”
到底是臉皮厚,這時候都能坦坦蕩蕩地,“抱歉外婆,下次我再給您找一支,先奪愛了。”
魏識理哼了聲,“最好是朋友,彆是拿去獻殷勤了。”
“好了,”祝青玉不留痕跡地看了眼許弭身邊花枝招展的女孩,按下魏識理的手,示意她不要再開口,“合適才最重要。”
魏識理張張口,終是沒再說什麼。
直到那輛騷包的阿斯頓馬丁消失在視野範圍內,魏識理才不滿地開口:“怎麼能由著許弭胡鬨呢,這時候帶人過來,傳出去讓程家怎麼看。玄度性子軟,萬一……”
“就當是我這把老骨頭對不起她吧。”祝青玉念叨著。
腦海裡,卻又想起了許弭被接回許家前的那晚。她再次講起了魏知書破碎且短暫的一生,試圖以悲劇為他敲下警鐘。
情竇初開的年紀,看待愛情,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真摯。
“外婆放心,我知道的。”許弭的眼睛黑亮,很堅定地說著,好似誓言一般。
“母親隻是沒有遇到良人才導致了悲劇一生。如果可以,我以後會做個良人,不讓悲劇重演。”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不會隨便讓彆人支配我的生活。等我以後遇見喜歡的女孩,一定先帶回來給外婆看看。”
十多年過去了。
祝青玉依然記得這幾句話。
隻是不確定,許弭有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