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答複。
先收到的,是蘇女士的通知:“下午我約了玉卿一起去看你的展。”
雖未點明要她去陪著,但程玄度還是懂了她的意思。
福年不在,三點符妤會來試新品,嘉玉應該可以……
還沒來得及交代。
嘉玉像隻小麻雀一樣翩然而入,歡喜地舉著手中的紙袋:“要不要來點下午茶?”
程玄度忙著思索路線,工作室,西苑,津南區,畫展,幾乎是四邊形結構,換裝……是回津南區還是到西苑更快?
沒等到回應。
嘉玉有點委屈,深呼一口氣,惦記著福年出門前的叮囑,又問:“白姐是要出去嗎?下午不是還有……”
“不是說過不要在這裡吃東西?”程玄度瞥了眼紙袋裡的甜品,出聲打斷。
“是。”嘉玉小聲應著,垂頭,牛皮紙袋被抓得更皺。
原本該做的提醒,也因為賭氣,一點點壓了下去。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下午符妤過來試新品,記得保存好數據,把反饋留下,晚上發我郵箱。”
她一貫如此,以自我為中心,傲慢的很。把彆人玩得團團轉。
幾句話毫無責任感地落下。大概要加班了吧,也不問她晚上還有沒有安排。
嘉玉的指甲幾乎要按進了掌心。
視線裡,隻剩下那個輕快離去的曼妙背影。
時間卡得剛剛好。
等了沒兩分鐘,就看了蘇女士一行人。
隻是,讓程玄度意外的是……
許懿竟然會陪同著一起。
他怎麼會來?
程玄度也隻是微怔一瞬,很快便調整好表情。
低頭,慣性扮演著鴕鳥角色,就連問候也隻給了距離最近的幾位夫人。
認不出確切身份。但這個圈子裡的人際來往,讓人記住的,也從來都不是姓名。
幾位年輕太太,倒是找她做過訂製。那時候,用著高傲的甲方姿態,把她的設計抨擊的一無是處,但最後還是滿意地帶走,繼續下一次訂製。
那些嘴臉,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而現在……
“這就是玄度吧,和霧秋可真像。”
“瞧瞧這鼻子。上次新風地產家的那個,聽說特意出國調了好幾次,都沒這效果……”
茶餘飯後的娛樂罷了。
不過是踩著那個捧著這個。如果沒有所謂的聯姻,如果不是兩家人都在,大概……
她就是另一個故事裡,為他人做綠葉的程小姐。
無趣至極。
腳步刻意放得很慢,想和那些人拉開距離,
偏偏畫展是她的主場,一次次,被蘇女士以炫耀的語氣提起,講述創作背景,講述靈感來源,講述作品意義。
要怎麼告訴這些人呢。
那些所謂的藝術品,隻是……她宣泄情緒的一種手段,隻是一種逃避方式。
俗世繁瑣,壓得人透不過氣。她隻能,為自己搭建一個烏托邦。
即便已搖搖欲墜。
“是宣泄吧。”
不遠不近的距離,聲音是沉靜的。
許是看出了她的詫異,許懿衝她點了點頭,轉身看向幾個刻意討好許程兩家的幾位夫人。
“藝術無法具象化說明是在表現什麼。同樣的作品,在不同人眼裡就會有不同發現,沒必要一一揭露出來,探尋的過程也值得期待。”
輕描淡寫,又恰到好處。
晚來的趙夫人辛柔比程玄度大不了幾歲,若不是丈夫要求,也不願加入所謂的太太聚會。他們的討論內容,她一句都無法加入,眼下倒是尋到了機會,果斷誇讚,“兩位的感情可真好。”
一句話,瞬間冷場。
辛柔還不知道無意間觸碰了肖玉卿的逆鱗。
許懿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眼神甚至沒有半點起伏,就那樣,淡淡地注視著。
美術館冷氣開得很足,跟在後方的幾位互相推搡著,不知道該怎麼轉移話題。
蘇霧秋嗤笑一聲,表情玩味。
忽然——
清淡的薄荷,穿破了厚重的混合香水。
肩頭溫熱。
先聽見的,是帶著氣音的笑。
許弭攬過她的肩,語氣卻是滿不在乎的,“小柔姐認錯了,玄度是我的未婚妻。”
氣氛沒有得以緩和。
似乎……更尷尬了。
辛柔輕咳一聲,小聲解釋著那天沒去睢園,產生了信息差。但沒人在意。
程玄度埋著頭,忽略了那幾道灼熱注視。心裡一遍遍刷新著許弭的罪責。
這個時候……
他怎麼會來,為什麼會來。
她的試探,大概,真的失敗了。
他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
想逃離。
不然……怕控製不住轉身質問。
他真的,討厭至極。
幾乎是硬撐著。
應付完肖玉卿一行人,程玄度臉都快要笑僵了。為了不留破綻,隻好答應讓許弭送她回西苑。
她坐在前不久還曾坐過的位置上,保持沉默。許弭亦是,連播放音樂的心情都沒有。從頭到尾的交流,隻有許弭上車時詢問她詳細地址。
有點乏,卻要強撐著精神。程玄度的注意力比任何時候都要敏銳。
到了西苑,她逃跑似地下車,卻聽到了駕駛座上的男人突然問:“程小姐很怕我?”
“沒有。”
她在車外,他在車內,不算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