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透他的表情。
他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程玄度歎口氣,垂頭。
今天頭上戴了一個發箍裝飾,一顆顆珍珠飽滿地點綴在黑發間,倒讓這個小心翼翼的人,難得多了一絲精致。她是用了點心思的,即便無人在意。
“我隻是有點意外。”
她開口,聲音隱忍著,聽不出是不耐煩還是委屈,“沒想到你今天會來……”
“抱歉,下次我會提前打招呼。”
程玄度愣了下,“沒事”幾乎是脫口而出。
心煩,想要問他今天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可隻是醞釀出第一個音節,就覺得詭異。
她算他的什麼人?
她還沒到那個身份。他做什麼都還是自由。她還沒有約束他的資格。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離開了?”
再聽到的,是他告彆的聲音。語氣像在詢問。可他的行為卻背道而馳。
沒有留戀,走得乾脆。
程玄度站在原地,看著汽車尾氣慢慢消散,直至完全融入空氣。
半晌,隻剩滿當當地自嘲和無力。
她索性不在意。
許弭也不是邀功的性格。
以至於,隻剩下被暫時丟棄的會議知道,下午的遇見並非巧合。
而是許弭從尹鬱離那裡得知,竟然還有個所謂的“太太們的聚會”,本和他沒關係,但還是,還是做不到完全忽視。
已經這麼糟了。
他隻能,儘量,避免她受委屈。
卻算錯了,深藏在虛偽皮囊下的清醒靈魂,在感情的進度條上反複推拉。又一次,為剛剛萌芽的情愫,判下了死刑。
晚上,S17.
工作日,酒吧不算太忙。
溫倪拿了杯幾乎滿杯冰塊的冰水,打發給一杯倒的謝朝。忽略了男孩不甘心地抱怨,轉身把新開發的試驗品推給許弭,“要試試嗎?”
低氣壓的男人調整了坐姿,開口卻是拒絕,“不了。”
溫倪抬抬眼,表示疑問。
許弭並不吝嗇解釋,“我在等人,要保持清醒。”
“等Iris嗎?”溫倪拿回杯子,隨手推給一直看著他們的謝朝,繼續問,“怎麼不給她打電話?”
“沒人接。”
溫倪沒反應過來。沒記錯的話,剛才,路翡還給白芥打了電話,密謀著什麼。
這會兒……
“她故意不理我。”
卻見許弭自嘲地笑著,像是情場失意的落魄賭徒,孤注一擲,輸得徹底,但還是不死心,覺得下次就是機遇。
溫倪更好奇了:“所以,就在這兒等著?”
“你想知道什麼?”許弭放下手機,看向麵前的女孩。
她似乎和白芥的關係不錯。
他聽度止珩抱怨過,前女友總是派好友打探消息,他的一言一行,都成了後來的證據。所以後來,那兩人徹底成了前任。
他不覺得,白芥會這樣。
她聰明,一切節奏雖然慢吞吞,但都精心把控著。
試探太幼稚。
“好奇而已。”溫倪攤開手,無意間一瞥,捕捉到了什麼,剛才還無辜的表情立刻變得蔫壞,笑得像是個等到後台來撐腰的反派角色。
“呐,你等的人,她來了。”
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喧囂和躁動中,她是唯一的清醒。
起身,下意識追去,卻在看到她身側陪伴的男人時,停下了腳步。
正在傾聽尋禮抱怨的程玄度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幅度很小地回眸。
然後——
緩緩勾唇,借著錯位,給出一個主動貼近尋禮的假動作。
“合作愉快。”
酒吧清晰的分區似乎把人也分隔了起來。
許弭就那樣站於喧囂中,無法再向前一步。隻能靜靜看著金粉色似夢境般消散,融入這場生動的聲色之中。
果然,兩個人,太過相似也不行。
輕易就看穿了太多。
包廂裡,幾個投資商已經玩了起來,恒悅涉及娛樂圈,喊來幾個小明星作陪不是問題。
酒過三巡。SK娛樂的趙總提議玩個遊戲,在場男女數量均等,剛好能互相搭檔。
幾個小明星表情難堪,但考慮到身邊的每一個都能牽扯到未來發展命脈,隻能勉強笑著附和。
用嘴傳遞A4紙的曖昧遊戲。
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尋禮和白芥的關係,樂得做個助攻。
程玄度強忍著反胃,低頭,小心翼翼地咬著僅剩四分之一的A4紙,身子後仰,儘量撕扯得多一點。
上一位是尋禮的好友,滿心計劃著為下一位某福利,力度和位置卡得剛剛好,沒讓她如意。
垂眼,隻能看到單薄的紙片邊緣。
程玄度的手無意識收緊,高揚的頭,難得低下。
下一個,是傳給尋禮。
在起哄聲中,尋禮自然地捧起她的臉。
她自然看出了,尋禮眼底的勢在必得。
哄笑像是不斷起伏的混亂泡沫,輕易就能戳破。
放在腿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像苟延殘喘之際,突然跳起的脈搏。
她靜坐著,屏住呼吸,熱浪般的氣息,一點點襲來,尋禮身上的濃重煙味,快要把她掩埋。
心裡默默倒數著。
終於——
在尋禮的唇即將落下時,包廂的門被暴力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