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度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幾次想要詢問,迫使他改變主意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可張張口,還是無法問出來。
誠然如那日的對話,在這樣一段關係中,她也沒有付出努力。
甚至,一度想要隔岸觀火。
維持多年的謊言,便是她最大的難言之隱。
那麼,他呢。
臨近西苑,就在程玄度以為,今天就這樣順利糊弄過去的時候,聽到了許弭的聲音:
“婚禮,你想要什麼樣的?”
他模糊聽到過,婚禮對一個女人來說極其重要。
雖然他不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
但至少……
程玄度思索兩秒,“可以不舉行婚禮嗎?”
“直接領證?”
“嗯。”
太麻煩了,反正消息都已經放出去了,沒必要再興師動眾的演一場戲。
“好。”許弭答應了,“我去和他們談。”
程玄度低聲道謝,依舊沒什麼感情,甚至逐漸機械化。
許弭亦有著不輸她分毫的演技,但不忘撫平她的顧慮,“婚後不用擔心。我們不在濉園住。肖姨大概也不想看見我。婚後我們一起住在南林區,沒人打擾。”
……那還好。
像是看出了她的擔心,許弭歎了聲,一口氣說完,“放心,我還住在俱樂部。家裡你隨意,必要回去的時候,我會提前告訴你。”
程玄度愣了下。
原本還沒什麼實感。隻是覺得,要走個程式而已。如今在他這幾句叮囑中,竟真的有一種快要結婚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歎他的細節。
這樣的體貼無疑讓人感動。
如果……
如果她真的隻是那個被程家拋棄的廢物小姐,如果真的隻是那個和他名義上聯姻,被迫要娶的妻。或許在幾次來往中,她會被他的體貼打動。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真。
可偏偏,她不僅僅是程玄度。
在以另一個身份麵對他時,還是會覺得,不耐煩。
在兩處皮囊共通的靈魂深處,還是,本能的,會把所有遇見彙合起來,看不清,摸不透。
不耐煩。
白芥和程玄度,注定有一個,要成為曖昧遊戲裡的犧牲品。
她做好了準備,也做好了選擇。
……
領證那天是夏至。
下了小雨,很普通的日子。
前一晚約了時間見麵,沒讓許弭來接。
程玄度早起做了準備,準時到達目的地。
許弭卻姍姍來遲。
“程小姐,最後一次機會了。”
他說得莫名其妙。
“什麼?”
她不是很明白。
“沒什麼,走吧。”
許弭接過她手中的傘,收攏,放在了一起。
據說婚姻登記處是整個行政服務大廳最幸福的部門。周圍形形色色的情侶,帶著希望和憧憬而來。
一個外向的女孩熱情地給兩人分享了喜糖,歡喜地送出祝福,“你們也是來領證的吧,長得很有夫妻相哦,好登對!祝你們新婚快樂。”
登對嗎?
程玄度看了眼身側狀態肉眼可見糟糕的許弭,勉強擠出笑,溫聲回應“謝謝。”
大概是默契,今天來,他們都沒有刻意準備。
她穿了件很普通的中袖長裙,好身材被儘數遮住。許弭甚至穿著車隊的隊服。
可她卻知道,昨晚這個人還出現在S17。
她也是睡醒後,看到溫倪發來的吐槽,才知道,原來這個人在沒有主動聯係她的日子,總會去S17佯裝偶遇。殊不知,她也隻是偶爾過去,大部分時間,還是為了陪著陶喜。
沒有上帝視角,不知道兩人私下的牽扯,溫倪隻覺得莫名其妙,“好奇怪啊,許弭不是有你的聯係方式嗎?乾嘛不直接約你。”
程玄度笑笑沒有回應。
就像是無奈妥協一樣。
那個理由,沒有必要說出口。
她自己都是模糊不清的。
心中的天平一次次失衡。
不敢再做判斷,怕徹底看清答案。
隨著“哢嚓”一聲,兩人的淺笑成了定格。
周圍的工作人員照例說著祝福的話。
“百年好合”“新婚快樂”
他們無疑是最合拍的演員,就連新婚夫婦的狀態都能勉強佯裝出來。
婚戒是許弭提前訂製的,給她發過圖片挑選款式,兩人一致選了最簡單的款。
即便沒有太多在意,可戒指套在手指上的那一瞬間,還是多了點該死的儀式感。
許弭瞥了眼手中的紅本本,甚至都沒有打開,轉而交給了她,“程小姐,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她稍怔,自然要配合,“許先生,我們來日方長。”
結婚證的重量好輕啊,兩本放在一起,都沒什麼真實感。
翻開,是幾乎模式化的照片。
恰到好處的微笑,很登對,但沒有那種讓人怦然心動的幸福感。
她盯著許弭身側的她。照片裡的人,幾乎到了換臉的程度,不枉費她一大早起床做得偽裝。應該不會出問題。
再抬頭,視線裡,是許弭去取車的背影。
斷斷續續的雨珠在天地間拉出了一道道帷幕。
界線清晰。
她突然笑了聲,像自嘲,像失落。
是啊。
隻是結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