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夜如一陣濃重的黑霧,被火把用力地撕開一角。偶有一兩陣冷風掠過,將火把撥弄得焦躁不安,火光劇烈地搖擺,地上兩條拉得老長的影子便隨著風詭異地起舞。
嘀嗒的水聲隨著向洞中深入,愈發的清晰響亮,一下、一下敲擊著砂葉的心臟。砂葉望了望一旁的蕭說,暗夜中他無比平靜鎮定的眸子才讓砂葉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一些。
砂葉回過頭來,忽然發現眼前狹窄的道路陡然變寬。繼續前進,他們走進了一個類似於房屋大廳的地方。
“大廳”的中央有一座圓形的石台,邊緣雕刻著奇怪的圖案和文字。台上臥著一條通體血紅的巨蟒,蛇身盤曲,蛇首高昂。圓瞪的雙眼中不時閃著熒熒的幽光,仿佛正死死盯住來人。台子四周立著兩圈白燭,靜靜燃燒。
這是上次被砂葉毒死的那條巨蟒。顯然是之後有人故意將它擺成這副姿態的。砂葉從懷中掏出一塊鵝黃色手絹,就著火光,仔仔細細地察看絹子中包著的那半截鱗片。
這時,砂葉的臉上揚起了一絲笑意,“果然!”
隻是,這在西涼土生土長的赤煉巨蟒,怎會無端出現在這普通的中原小鎮呢?
繞過石台,入洞的通道一分為三。
砂葉停下腳步,正思索著該如何前進。
“把火滅了。”隻見一旁的蕭說袖襟一揚,帶過一陣疾風,石台上的蠟燭霎時全被熄滅。砂葉也趕緊滅了火把。
砂葉正疑惑著,“你看。”蕭說隨意揚手一指。
順著他指的方向,砂葉注意到最左邊的那個通道口中有幾縷不易察覺的光探了出來。
“好家夥!”砂葉取出火舌子,重新燃起火把,朝那通道走去。
走著走著,蕭說忽然又停了下來,“小心。”
話音剛落,前方猛地飛出一條細長的黑影,來勢洶洶,勢如破竹。
砂葉手腕用力一擊刀鞘,一聲龍吟,離魂出鞘,寒光眩目。
而正在這時,那條黑影卻突然變作兩截,頹然落地,在砂葉還未來得及出手之時。
砂葉趕緊上前。原來剛剛的黑影是一條絳紫色的小蛇,已被攔腰斬作兩截。
“好功夫!”砂葉不由望了望蕭說,讚歎道。
而蕭說望向她手的眼中竟閃過一絲笑意,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好你個……”
“回去了。”蕭說望著滿臉寫滿疑惑的砂葉,笑笑道。
“回去?”砂葉一聽,急了,“可……”
“嗯。”蕭說點頭,“回去帶足人馬來救人。”
“哦。”砂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追上那抹白色,“喂,等等我啊!”
“那個蕭說,究竟是何方神聖?”砂葉睡不著,躺在床上暗暗地想,“還有絳紫色的小蛇,血紅的赤煉巨蟒,奇怪的石台,詭異的祭祀……”
“對了!’砂葉猛地坐起身來,“祭祀!我知道了——不過,怎麼會與他們有關呢……”
“事情恐怕不會如此簡單。”砂葉隱隱有些擔憂,“那麼曹家的事呢,會和這些有聯係麼……”
於是砂葉決定,明早定要再去曹府走一趟。
月黑風高,悶雷炸響,疾雨潑下。衝洗去塵垢,一切都將明朗。
天剛明,便有消息傳來說失蹤了的曹家少爺竟毫發無傷的回來了。
這樣的話?是否可證明曹家與龍王村一案無關呢?砂葉低頭斟酌著。那麼在曹家發現的迷藥又該如何解釋呢?
隻是,曹律已回府,那曹府想必也不會讓她再去查探了。
砂葉在抬頭的那瞬間,一個決定便已經從她腦中形成。
待天一黑,砂葉便準備趁夜色偷偷潛入曹府。
曹府的小樓。
月下伶俜幾從花樹前,有兩個人影似乎在爭吵些什麼,讓砂葉不由自主的潛了過去。
“你還有臉回來?”老者拉下臉,沉聲道。
“至於麼?”曹律轉頭輕嗤了一聲,慢悠悠才道:“連捕快都請進門了,也不知曹家還有臉不?”
隱藏在陰影下的砂葉心中暗暗咂舌:這兩父子好大的火氣!
“逆子……”曹隸哆聲,眼見氣白了臉,半晌,忽又歎了口氣,緩和了語氣道:“暫不說此,回來就好……你,立刻把那女子送走!”像突然想起什麼,曹隸的語氣又強硬了起來。
曹律本有些平靜的眼神,一聽這話又被冷意代替。
“夕顏麼?”曹律微微一笑,目中帶著嘲諷,一字字道:“她是我的人,這兒,是她的家。”
“你——”本脫口而出的“給我滾出去”卻被生生阻了回去,老人氣的背過身去,拂袖道:“好,好!你走!”
曹律眼中閃一絲擔憂,但還是站著一旁看著老人氣結而去。
這時一旁高大的灌木邊驟的飄出半片衣袂。
砂葉蹙眉飛身,立刻跳出了高高的曹家大院。
院子裡還有誰在那?
砂葉搖搖頭,不由歎息,趙錢孫李家,家家有本經。
優越如斯的曹家,也不能逃過。這天下的萬家燈火,便恰似那丁香與芭蕉,同向春風各自愁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