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車輛行駛入位於A市著名富人區的一處高檔小區。
道路兩旁的高大樹木枝繁葉茂,拱成樹蔭,黃昏的橘色陽光從樹蔭的縫隙裡灑了下來,形成斑駁的絢爛光影。他們剛經過市中心的喧鬨,突然轉入了這條街,似乎瞬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連周遭都變得安靜了。
阮眠有點緊張:“吳哥,不、不是,去,去酒店嗎?”
吳哥頭也沒回,笑著道:“那哪成呐。路先生專門交待了送您回家裡來住,酒店住起來是很不方便的。這裡隔上班的地方不遠,平時也就路先生一個人住,打掃做飯都有阿姨,酒店可不能比,怎麼說都是自己家裡好。”
“家?”
“嗯,我們現在去路先生家。”
多半又是哥哥特彆交待了的吧。
阮眠有點無語了。
他想,自己得找個時間和哥哥說清楚,就算暫時不住酒店,租個房子住也是不錯的。
總不能又打擾彆人的工作,又打擾彆人的生活,這不太好。
吳哥把車停入車位,阮眠下了車,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這種竟然是十分稀缺的多層。
一棟兩戶,一戶兩層,各自有自己的入戶門。
這在寸土寸金的A市,價格光是算一算,都令人咋舌。
路嶼森家位於三四層,從左手電梯入戶。從外麵就可以看見整麵的落地隱私玻璃窗,一直從三樓蔓延到四樓。樓下種著幾棵法國梧桐,不是名貴的樹木,但勝在高大粗獷,可以想象站在落地窗前會看見怎樣一副蔥鬱場景。
吳哥按了電梯密碼,阮眠跟在身後,倒也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他其實挺怕生的,長到這麼大,身邊親密的、能說上話的人屈指可數。阮春一直試圖把他帶來大城市,把他放到自己的身邊見見世麵,最開始那幾年是有可能的,現在卻越來越難以實現了。
一方麵是阮眠的自我想法越來越不容忽視,雖然還是聽話,卻不如小時候那般好糊弄。
另一方麵是阮春越來越紅,越來越忙,忙到連阮同一和阮眠爺孫倆都有大半年時間沒見過他了。
有些時候阮眠看著電視裡的廣告,看著那個清冷得有些妖孽的年輕男人,看著那個令萬千粉絲瘋狂的俊美男人,都覺得有點陌生,很有距離感。
但往往這種感覺出現沒多久,阮春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一個電話打過來,兄長的口吻就能立刻粉碎掉阮眠所有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
像這次,阮春說:“你不想念書,我知道你怎麼想的,這個我不勉強,但是你總不能一輩子靠著爺爺吧。說句難聽的,爺爺走了怎麼辦,我走了怎麼辦。阮眠,人是群居動物,你總要接觸社會。”
阮眠被訓得乖乖的:“哦。”
阮春繼續:“你彆光哦。你已經十八歲了,就沒有點想做的事情嗎?”
“……”
“畫畫?”
“不。”
“學做生意?你要是想,我這裡給你投資。”
“不。”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呢?綿綿,你得有個目標。”
阮眠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其實他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但是那真的太遙遠了。
他做不到的。
他甚至做不到和彆人麵對麵無障礙的交流。
阮春也想了很久很久,最終說:“這樣吧。我有一個既可以和很多人接觸,又不用說很多話的職業推薦給你,這一行完全是靠實力說話的。路嶼森,你還記得嗎?”
電梯升到三樓,門一打開便是玄關。
正對電梯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大約五十寸的巨幅照片,那是一頭叢林中的黑豹。它微微躬起上半身,發達的肌肉和堅韌的肩胛骨線條流暢分明,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一雙金黃色的瞳仁裡,無情的殘暴正蓄勢待發。
這是一個捕獵者的獵食時刻。
鏡頭放得很低,黑豹的攻勢顯得十分猛烈,幾乎能讓看照片的人覺得壓迫,可以想象拍攝者當時的處境。
阮眠知道這張照片,據說是路嶼森請人做了堅實的粗格柵鐵籠,放到了人跡罕至的叢林,獨自在裡麵待了一天一夜,才拍到這張照片。不過那都是早年間的事情的,在出版的攝影集《星球上的你》當中就有這隻黑豹的其它照片,現在掛著的這張倒是沒放出來過。
吳哥笑嗬嗬的說:“有點駭人吧。我第一次來也嚇一跳。”
其實阮眠隻是因為第一次進入偶像家裡,覺得有點像做夢而已。
他搖搖頭說“很好看”,然後跟著吳哥往裡走。
轉過玄關牆,房子內的全貌才落入眼中。
光是這一層大概就有近兩百平米,是名副其實的豪宅。
房裡裝修風格極為簡約,可以說得上是隨意。淺色的地板,雪白的牆麵,加上挑空的二樓躍層和半麵牆的落地窗,使得這房子的光線極好,但即便再為簡約,也能立刻感受到主人極高的品位和追求,阮眠站在其中,竟然有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房子太大,他太渺小。
不過他光是打量了一下,就立刻發現……這所房子,好像沒有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