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進來說話吧。”
果不其然,趙太妃也不客套,側了側身就讓她們進殿。
劉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地跟著薛太妃進了明義殿的宮室。
這裡比薛太妃住的地方好得多,不但又大又寬敞,甚至還點著熏香,滿屋子都是書,最顯眼的位置還擺著一座佛龕。
除此之外,這裡伺候的宮人也比薛太妃的多,竟有五六人。這在冷宮中簡直是稀奇事情。
薛太妃見劉淩進來以後愣兒吧唧的,伸手指了指趙太妃,溫聲道:
“你不是問我,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這位是高祖時太史令家的嫡脈之女,以女史之身得到重用而封為德妃的趙太妃。平帝時期的《禁中起居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她負責記錄的。我帶你來見她,是因為她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原來是讓我帶孩子來了……’
趙太妃悄悄翻了個白眼。
“你說那勞什子東西乾什麼,十句裡九句都是假的,我也不想再提。”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不在這裡自討沒趣。”
薛太妃了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劉淩的肩膀。
“你過目不忘,剛才怎麼來的記住了嗎?”
劉淩點了點頭。
“嗯。”
“那你在這裡問完趙太妃該問的問題,就自己回去,知道嗎?”
“薛太妃,您不和我一起……”
“你說他過目不忘?和你一樣?”
趙太妃悚然地望向劉淩。
“他才幾歲?”
“五歲出頭,虛歲已經七歲了。”
薛太妃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若靜安宮裡有人能明白我在想什麼,隻有你了。”
“薛芳,你這是又想豪賭一次?莫忘了上一次,你害的我們……”
“趙清儀,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輸的嗎?!”
薛太妃語調微微提高,打斷了趙太妃的話。
“你覺得我們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在這裡枯熬,就算是活下來了?”
趙太妃被問的一怔,半天回不過神來。
“就這樣吧,你若不願意,等會就讓這孩子回去,我不勉強你。劉淩,你去給趙太妃跪下,她要收你,你就行個拜師禮,那是他們史官家的規矩。”
薛太妃乾脆利落地丟下這句話,抬腳就走。
劉淩莫名其妙地又跪了下來,抬眼和滿臉錯愕的趙太妃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交流才好。
明義殿裡的宮人們早在薛太妃走的時候就悄悄的撤了出去,此時點著熏香的明義殿裡幽香陣陣,自有一番和含冰殿、綠卿閣不一般的安詳。
但對於劉淩這個小孩子來說,這個燃著香的宮室,此刻靜謐無聲到像是什麼囚籠一般,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劉淩戰戰兢兢地抬起頭,隻覺得這位從頭到尾都沒有笑容的太妃,就像是廟裡的菩薩,整個人都是莊嚴肅穆的,一點都不敢放鬆。
正在他感受到無邊的壓力襲來時,卻見這位如菩薩般嚴肅的太妃,煩躁地做了一個絲毫沒有風度的動作:
——她使勁跺了跺腳,臉上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真是活見鬼,又給薛芳牽著鼻子走了!”
“哈?”
劉淩一下子沒從這種巨大的反差中回過神來。
“雖然你是皇子,但在我這裡,也彆想我對你怎麼低聲下氣……”
趙太妃摸著佛珠,馬上又恢複了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喂,矮冬瓜,你可以對我提出一個問題,如果這問題我滿意了,你就能留在我這裡讀書。”
趙太妃居高臨下地擺著臭臉,對著還跪在地上的劉淩說道。
“矮,矮冬瓜……?”
“你的問題是這個?”
“當然不是!”
劉淩連忙大叫,雙手直擺。
“不是不是!”
“那你想問我什麼?”
‘一點準備都沒有,這叫我怎麼問啊!’
劉淩心中淚流滿麵。
趙太妃一動不動地逼視著小小的劉淩。
劉淩被這種壓力逼迫的差點想要隨便問些什麼,比如說一開始讓薛太妃色變的“斷袖之癖”之類……
但他一想到一天到晚說著“風度風度”的薛太妃都能聞之色變,他要一開口就是這句,估計要被趙太妃打出去……
想到這裡,劉淩垂目想了想,抬起頭來,問了趙太妃一個完全想象不到的問題。
“趙太妃,請問什麼樣的皇帝,可以稱之為‘昭帝’呢?”
趙太妃眨了眨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回答:“容儀恭美曰昭,昭德有勞曰昭,聖聞周達曰昭……”
說完後,她有些歎為觀止地看向地上的劉淩:“你小小年紀,能不能活到長大還不一定,就想著諡號了嗎?”
“咦?”
啥?啥?
“不過,矮冬瓜……”趙太妃有些惡劣地蹲下身子,捏了捏劉淩的臉,甚至用手指點了點他額頭的疤:
“就你現在這個麵黃肌瘦的長相,恐怕是用不上‘昭’呢。”
“……?!?!”
薛太妃,您究竟把我丟在這裡是做什麼的?
嗚嗚嗚嗚,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狼外婆嗎?
什麼長相,我還是個孩子啊!以後難道不能變嗎?
“磕頭吧。”
“呃?什麼?”
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的劉淩傻愣愣地睜大眼。
“我說,磕頭吧。磕我五個頭,我就將你收到門下……”
趙太妃扯出一個能嚇壞小孩子的笑容。
“我這裡,有許多好聽的故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