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得太油膩了,下午任苒就感覺自己的肚子隱隱不太舒服,去了衛生間好幾次。
幸好上午忙過了那一陣之後,下午上班時就沒那麼多事了。李阿姨見她臉色不好,也很體貼地讓她多休息,她笑笑,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一邊不時地喝水,一邊慢吞吞地碼字。
忘了是第幾次進廁所,小門才剛剛關上,她便聽見幾個人的腳步聲從外麵走了進來。那是一陣呼哧帶喘又夾雜著什麼東西拖在地麵上的聲音,跟那種高跟鞋的清脆和尖銳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任苒仿佛已經形成了一種下意識的本能,她似乎學會了“聽音辨人”,並且對這些聲音似有若無地產生了某種高度的敏感。
進來的人明顯不是那些公司各部門的女職員,很快,說話人也證明了她的猜測。
衛生間的水池被人塞進了拖把一樣的東西,水龍頭打開了,水流嘩啦啦地衝下來,那兩個人一邊借著水流洗涮著拖把一邊開始旁若無人地大聲說話。
“累死了,每天在這裡做事還不夠,晚上還要回家去做!”一個聽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的女人粗著嗓子氣衝衝地抱怨道,任苒聽得出來她是真的生氣,而不是普通的發牢騷。
另一個女人的年紀似乎跟她差不多,語氣明顯平和不少。“哎,我們這樣的,哪個不是勞碌命?你想開點……”
“我想開點?”暴躁的女人洗拖把的動作愈發大了,不斷地攪動著水池裡的拖把,好像恨不得要把它戳出個洞來。“我想得還不夠開?以前兒子從學校畢業,我天天盼望著他給我娶媳婦,結果呢?他找我要錢買這買那,還給他買車,他可倒好,正經事不乾,經常帶女人回來過夜。你是沒看見他那個房子,臟得真是……床單我都得拿開水燙,不然根本洗不乾淨,娶媳婦?嘖嘖!我盼豆腐都不盼媳婦……”
這一肚子的抱怨大概是在心裡積壓得太久了,那保潔阿姨說得可謂是咬牙切齒、苦大仇深。
躲在隔間裡的任苒絲毫沒料到保潔阿姨那裡居然也有這麼精彩的“爆料”,冷不防蹲在坑裡聽得囧囧有神。
另一位阿姨似乎是相當了解她的家庭情況,溫聲細語地安慰了幾句,忽然冒出一段讓人震驚的話——“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這樣?你兒子是帶女人回家胡搞,我們公司那位,在外麵怎麼樣不知道,在這裡……嘖嘖!不曉得搞過幾個女的,亂七八糟的都被人撞見過好幾次了。”
“我們公司”?任苒瞪大眼,她說的是森達的某個人?
“你是說那位?”抱怨的保潔阿姨仿佛很清楚她指的是何方神聖,心照不宣地拖長了音道:“以他那條件,真想的話,哪個女人不是上趕著撲上來?算了算了不說了,越說越火……”
兩人洗完了拖把便離開了,直到確定衛生間裡再沒有其他人,任苒才扶著門框臉色微青地緩緩出來。
她站在洗手台前洗著手,思緒早隨著那兩位保潔阿姨的話一陣翻騰,魂飛天外。
來森達公司也有一個星期了,她已經數不清在這間女衛生間裡聽過多少大大小小真假難辨的是非八卦。如果說那些每天忙於工作又深陷辦公室政治的亮麗女職員出於各種理由還有可能傳播些不實假話的話,那麼像這樣工作在最底層的保潔員,有時候反而能接觸到一些更真實的東西,說出來的也可能是可信度更高的事實。
公司的某個人,跟公司的某些女職員在這裡亂搞。
這是她剛剛無意中從保潔阿姨那裡聽來的一個消息。
如果換個對象,是其他的女職員透露出的這件事,坦白說恐怕她可能不會太當真,而僅僅隻會把這件事當成是一種公司內部同事之間的緋色傳聞,說不定還會認為這是員工之間的私事,卻被某些人拿出來當成了一種嘲笑的把柄和談資。
但是現在,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正因為是保潔員的身份,才讓這種事顯得更加可信和嚴肅。因為保潔阿姨跟這些辦公職員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和競爭關係,所以理論上說她們不存在栽贓陷害,也用不著在這種事上捕風捉影,除非她們是真的在公司裡見過這種場麵。
至於為什麼這種事會被她們撞見了?想起來也很好理解,衛生間、辦公室、會議室甚至樓梯間……保潔員幾乎無所不至,而且她們又不起眼,假如當事人一個不小心讓人發現了蹤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根據保潔阿姨的說法和語氣,恐怕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緋色的男歡女愛,而是公司裡的某個人,借著自己的某種便利的條件甚或是權力,在公司大搞一些“有害風序良俗”的事了。
跟一個也就算了,還跟多個女人?嘖嘖!
洗完手,任苒對著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情不自禁地盯著鏡中的那個緊蹙眉頭的人。
那個人會是誰呢?
什麼樣的人,才會讓無數的女職員心甘情願地撲上來,跟他發生一些不正常的關係呢?
總不會是那些無權無勢,在公司又不起眼的普通職員,對吧?
她再次瞄了一眼鏡子中的那個自己,然後轉身走出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