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天氣多變。
方才還晴空碧洗萬裡無雲,這會天氣驟然陰沉了下來。
烏雲堆疊,風打葉林。
冷風卷起溫月聲的袍角,於空中亂舞。
宮人尖細的嗓音,令得鬱舜回過神來。
“皇上有旨,傳思寧郡主、永安王、周府二女等,太和宮問話。”
不過隻是片刻,宮宴上所發生的事情,就如同長了腳一般,傳遍了宮中各處。
鬱舜再抬眸時,那道消瘦的身影已然被宮人領著,離開了這邊。
她自身邊走過時,冷香尤甚。
那邊,溫玉若身子不適,蕭縉離開之前,特地尋了一處安靜的宮殿給她休息,還撥了兩個宮人在門外看守,以免衝撞。
消息傳來時,陳氏正在剝葡萄。
待聽到溫月聲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朝臣嫡女灌了一杯毒酒時,陳氏麵色緊繃,指甲刺進了果肉裡。
汁水濺臟了她的手。
然這會陳氏卻是顧及不上,她擺擺手,讓湊上來欲給她擦手的蔣嬤嬤退下,麵色緊繃地道:“她當真如此做了?”
來稟報的小廝忙不迭點頭。
不說陳氏,她身邊伺候的下人,都被嚇了一跳。
王媽媽自從富順被溫月聲下令打了個半死,還被趕出府中後,就一直對其懷恨在心。
眼下聽得她這般荒唐,心裡又是喜又是怒。
“郡主此舉未免太過放肆了些,從前在家中打罵下人就算了,這裡可是皇宮!豈能容她撒野?”王媽媽看了眼陳氏的臉色:“夫人,可要將此事告知老爺。”
“今日老爺也在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用得著你去說?”陳氏皺眉,看向旁邊站著的宮人。
“宮宴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知宮裡的其他貴人可曾知曉?”
宮人會意,輕聲道:“那位周夫人已經入了宮,如今正在皇後娘娘宮中。”
陳氏放了心,待那宮人離開後,她方才道:“她自來胡作非為,惹出這等禍事來也是必然。”
“隻是這般放肆,她那郡主之位,還不知保不保得住。”
陳氏思慮片刻,起身道:“走罷,去太和宮。”
“玉若睡了,若有人來問,便說她身子疲累,還未蘇醒。”
說到底,溫玉若才是今日唯一的受害者。
陳氏來得晚,到太和宮時,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
太和宮巍峨肅穆的宮殿外邊,跪了許多的人。
今日給溫玉若奉酒的宮人,那坑害主子的雨晴,周曼娘。另幾個,則是周家的下人。
陳氏往那邊掃了眼,心中微沉。
那邊還跪著一個眼熟的管事,正是與周鈺婕的丫鬟雲翠有了首尾的公主府管事。
除此外,所有的證物亦是一應俱全。
邊上站著的一位夫人,早已經哭成了淚人,這會靠丫鬟攙扶著,才沒有跌坐在了地上。
陳氏跟京中的貴婦們均有所往來,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低聲啜泣的,正是周鈺婕的母親孫氏。
站在她身側的,便是周鈺婕、周曼娘的父親,也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周遠度周大人。
除此外,便是今日在宮宴內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其餘人等了。
人很多,或站或跪。
但除了哭聲斷斷續續的周夫人外,都格外安靜。
烏雲彙聚於頂,眼見著便要有一場大雨。
那出事時就在殿內的禦醫,便在此刻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如何了?”皇帝的聲音從殿內傳了出來。
“回皇上的話,周大小姐已脫離危險。”
“隻是……”禦醫神色為難,猶豫後道:“郡、周大小姐所中之毒,乃是一種奇毒。”
“此毒毒性極強,臣雖及時給周大小姐服下了解毒丸,可那毒依舊腐蝕了周大小姐的麵容。”
“臣無能。”
“你說什麼?”孫氏聽到這番話,險些昏厥過去:“我的鈺婕毀容了?”
禦醫神色難看,不由得看了周曼娘一眼。
他也搞不清楚,這位瞧著怯懦膽小的二小姐,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怪異的毒藥。
這毒不光傷了周鈺婕的臉,且毒素殘留在她體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發作一次,便能叫周鈺婕痛不欲生。
“鈺婕!我可憐的兒啊!”孫氏眼眶發紅,渾身顫抖。
她咬牙看向周曼娘,恨不得將她原地撕碎。
卻還是拚命克製住,隻冷聲問她:“解藥呢?”
周曼娘垂著頭,沒說話。
孫氏見她這樣,更是恨不得當場將她的臉也給撓花。
“皇上,思寧郡主到了。”宮人的話,讓孫氏回過神來,她猛地抬頭,去尋找溫月聲的身影。
溫月聲早就到了,但她仍是覺得手上不乾淨。
連著淨了三次手,方才到了這太和宮。
溫月聲緩步行來,在殿外站定。
她犯下這般大錯,竟還這般氣定神閒。
皇後剛到這邊,臉便沉了下來,她掃了身側的一個嬤嬤一眼。
那嬤嬤便抬步至蕭縉身旁:“王爺,娘娘讓您過去回話。”
蕭縉剛過去,就聽皇後冷聲道:“怎麼回事?你不是在場,為何沒能攔下她?”